走出衙門,裘旺刻意等在街道的拐角處,等傅芷璿過來後,他笑眯眯地朝傅芷璿招了招手:“傅家妹子,借一步說話。”
“你個黑心肝腸子都爛完了的家夥想對我家少夫人做些什麼?”小嵐雙手叉腰,擋在傅芷璿麵前,惡狠狠地瞪著裘旺。
裘旺輕蔑地掃了她一眼,隨即挪轉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傅芷璿。
“大庭廣眾之下,他還不敢做什麼!”傅芷璿輕輕拍了拍小嵐,讓她退後。
然後上前幾步,走到裘旺麵前,冷然道:“你想說什麼?”
裘旺對上傅芷璿漂亮冷靜得沒有一絲煙火氣的杏眸,有一瞬間的怔忪,他還是頭一回遇到如此理智冷靜的女子,難怪能白手起家掙起一份家業。
“傅家妹子,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此事到此為止,這樣對大家都好。”
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隻要傅芷璿這邊不追著不放,府衙那邊再打點打點,這事就揭過去了。
傅芷璿懂他的意思,不過他差點壞了她的大事,輕飄飄的一句“到此為止”就完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如果我說不呢!”
裘旺嘴一咧,眸中淨是惡意的光芒,傾身上前,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有恃無恐地說:“既如此,那你先回去問問你的好大嫂吧!”
趁著傅芷璿愣神的片刻功夫,他搖著羽扇,大搖大擺地與傅芷璿擦身而過。
小嵐看傅芷璿臉色不對,忙上前扶著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喊道:“少夫人,少夫人……”
傅芷璿回過神來,給了小嵐一個牽強的笑容:“無妨,我沒事。”
頓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道:“走吧,告訴馬叔,我要回娘家一趟。”
***
傅芷璿回到娘家的時候,傅家院子裡靜悄悄的,她站了片刻,才有仆役上前道:“二小姐回來了。”
隨即,辛氏和傅芷蘭欣喜地小跑出來,拉著她的手,高興地說:“阿璿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最近街上亂得很,我讓你大哥去接你!”
傅芷璿沒做聲,她望向緩緩從門口出來的楊氏。
楊氏今兒穿了一件淺色煙籠梅花百水裙,裙上紅梅點點,襯托得她像那雨後的海棠,嬌豔光彩。
瞧見傅芷璿,她拿同色的手帕掩住嘴,呼哧笑了出來:“喲,什麼風把咱們金尊玉貴的二姑奶奶給刮回來了。”
再無上次回來時的熱情,顯然是還在記恨上次之事。
傅芷璿沒理會她的奚落,側過頭對辛氏道:“母親,派人去請父親和大哥回來,我有事要跟他們說。”
“哦,好。”辛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彆跟楊氏計較。
傅芷蘭瞥了一眼冷漠的二姐和一臉凶相的大嫂,識趣地尋了個借口,躲回了房。
刹那間,堂屋裡便隻剩楊氏和傅芷璿。
楊氏看不得傅芷璿這般高傲的做派,嗤笑一聲,抱著個蜜餞罐子,坐在一旁邊吃邊看傅芷璿,眼珠子不停地轉動,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傅芷璿裝作沒看見,她跟楊氏多說無益,還是等父兄回來,再一並把楊氏做的好事抖落出來,也好打她個措手不及。
“二姑奶奶,你回來就板著臉,也不說話,咱們家可沒人欠你錢!”楊氏噘嘴,酸溜溜地說。
見傅芷璿還是不理會,她扁嘴,不屑地說:“才不過半個月不見就變啞巴了,上次你不是還挺能的嗎?”
直到瞧見辛氏進門,她才悻悻地閉了嘴。
辛氏走進來,看著傅芷璿問道:“你突然回來,又讓我把你父親和大哥叫回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傅芷璿顰了顰眉,不欲多說:“也沒啥大事。”
她這麼說,辛氏也就信了,隨即轉開了話題,問她可有季文明的消息,什麼時候回來,要不要去城門口迎接,家裡可收拾好了雲雲。
傅芷璿隨口敷衍了幾句。
終於等到傅鬆源和傅天意一前一後回來。
瞧見她,傅鬆源目露關懷,責備道:“近日城裡比較亂,沒甚重要的事就彆回來了。”
“無妨,馬叔與我一道。”傅芷璿放下茶盞,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目光掠過懶散的傅天意,最後落兀自吃著蜜餞的楊氏身上,“父親,母親,大哥,今日我回來,是有一事相告,昨日有人去客棧搶劫。”
“阿璿,你沒事吧?”傅鬆源、辛氏、傅天意異口同聲地問道。
辛氏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拉住她的手,抱怨道:“你一個弱女子拋頭露麵多危險,反正現在文明要回來了,你也有了依靠,聽娘的,趕緊把客棧關了。”
傅芷璿沒理會她的話,目光如炬,射向楊氏。
楊氏一聽她說這事就感覺不好了,嚇得手中的蜜餞罐子都滾落到了地上,瞧見傅芷璿盯著她,她慌亂無措地撿起罐子,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哪個殺千刀的這麼大膽……”
傅芷璿不理會她唱作俱佳的表演,直指核心:“這也是我好奇的,裘旺說,讓我回來問大嫂你。”
“方嬸,你要心疼了,把這娃撿回家養著唄,正好跟你們家小五做個伴兒。”
“林大嫂說笑了,我家五個混世魔王的肚子都填不飽,哪還再養得起一個孩子。”
……
擁擠的人群,唏噓聲,攔住了去路,小嵐從馬車裡探出一個頭,好奇地張望了一圈,泄氣地說:“少夫人,前麵堵住了,要繞道嗎?”
傅芷璿掀開簾子,抬眸一瞧,前方的馬路上烏壓壓地圍了一圈人,不時還有人對著人群中央指指點點,不知何時才能散去。
但這條路是通往客棧的必經之路,再一繞道得多走六七裡地,這還不如下了馬車走過去,反正這裡離客棧也就一條街的距離。
傅芷璿叫上小嵐下了馬車。
昨夜下了小雨,今天路麵比較濕滑,小嵐扶著傅芷璿不時叮囑:“少夫人,小心!”
前方人群擁擠,兩人花了點時間擠進去,終於看清了擁堵的源頭。
人群中跪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弱男孩,瞧他的模樣,隻有五六歲。他的旁邊躺了一個肚皮鼓得老高的男人,男人牙關緊閉,雙目混濁無光,膚色暗黃,四肢腫脹,麵露痛苦之色。
“少夫人,他……他的肚子是怎麼回事?”小嵐害怕的抓住傅芷璿的胳膊。一個大男人肚子大得宛如懷胎六月的孕婦,看起來就瘮得慌。
傅芷璿歎了口氣,輕拍了一下小嵐的手,輕聲地解釋道:“他這是吃了觀音土。”
觀音土能飽腹,但不消化,吃多了,很容易送命。現在還隻是個開頭,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因為吃了這東西送命。
聽說隻是吃錯了東西,小嵐鬆了口氣,眼神憐憫地看向路邊的小孩和那男人:“這能治嗎?”
傅芷璿不是大夫,她也不知道。
不過她知道前世京城也出現了流民吃觀音土大規模死亡事件,後來還是朝廷貼了告示,又請京城裡出名的老大夫宣傳吃觀音土的危害,吃觀音土的風氣這才被遏製住。
“這你得問大夫。”傅芷璿走過去蹲下身對小孩說,“起來,我們帶你父親去看大夫。”
近了看,傅芷璿發現這小孩極瘦,身上全是骨頭,幾乎沒什麼肉,不過他那雙眼睛很明亮很有神。一聽有人願意帶他父親去看大夫,小孩連忙朝傅芷璿連磕了三個頭:“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用力得頭皮都磕破了,小嵐很不忍,連忙把他拉了起來:“行了,我家少夫人不要你磕頭,趕緊帶你爹去看大夫吧。”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