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蛐蛐質量不成啊,明天晚上咱倆去地壇裡抓吧?”洪濤不太滿意,胡同裡的蛐蛐身材明顯比較瘦弱,抓了半天,隻有一隻勉強夠6厘的。()
“我不去,讓人抓住又要去拔草,你自己也彆去啊,裡麵有糾察隊。”小舅舅拒絕陪洪濤去公園裡冒險。
“3毛錢一晚上,去不去?”洪濤又祭出他的大殺器,錢!
“。。。5毛!”小舅舅現在也會討價還價了。
“成交!回家!”雖然洪濤覺得5毛錢有點貴,但是除了小舅舅也沒彆人肯陪他大半夜的去地壇公園裡抓蛐蛐,隻能咬牙認頭。
洪濤沒回自家去睡覺,而是先把那4隻蛐蛐都送回了小舅舅屋裡,放進了蛐蛐罐,還在飯板上放了點米飯粒,這才溜回自己家裡睡覺。第二天一大早,洪濤又跑回來了,也不管小舅舅還起沒起床,從小屋裡把他那4個裝著蛐蛐的罐子又搬了出來,按照那二爺所說的,開始換水、換米飯粒、換過籠。
“小濤啊,你這個蛐蛐罐子不錯啊,讓爺爺看看。。。哎呦。。。這個蛐蛐小了點兒。”洪濤正在院子裡折騰他這幾隻蛐蛐呢,姥姥隔壁的張爺爺從院外走了進來。他不玩蟲,但是玩鳥,每天早上都提著兩個大鳥籠子去公園裡遛鳥。
“我抓了半宿,也沒抓到好的,您知道哪兒有好蛐蛐嗎?”洪濤這次沒反駁,自己這4隻蛐蛐確實是不怎麼樣,隻能勉強算是鬥蟲,估計也是業餘水平的。
“嘿,你這可問對了人了,抓蛐蛐得去昌平十三陵、西山八大處和雲岡,可惜你太小了,自己去不了,趕明兒我和鳥市上買油葫蘆的說一聲,讓他給你留意留意,有好蛐蛐給我留著,不過人家那個可都是要錢的,你姥爺能給你買嗎?”張爺爺把鳥籠掛在屋簷下,然後把鳥籠外麵蒙著的藍布撩開,讓鳥兒見見陽光。
“沒問題,我自己有錢,你琢磨著得多少錢一隻?”洪濤二話不說,從自己褲兜裡掏出一把零錢。
“這得看蛐蛐的成色了,我琢磨著8厘的蛐蛐怎麼也得塊八毛錢的吧,少了不值得人家去費那裡力氣,他們抓油葫蘆都用籠子和網,抓蛐蛐就得下手慢慢找了。”張爺爺看來也懂點玩蟲的門道,其實像他和姥爺這種老京城人,多少都懂點花鳥魚蟲方麵的知識,就算自己不玩,身邊玩這個的也不少,聽也能聽個半懂。
“要不明天早上我和您去鳥市吧,遠嗎?”洪濤一聽這個價格,自己還能承受,心思也活泛了起來。
“成啊,明天你早點起,5點半在胡同口等我,我帶你去,不遠,就地壇北門。”張爺爺知道洪濤不比其他小孩,在家裡屬於能做主的那種,所以也不避諱帶著小孩出去亂跑。
“得嘞,那明見了爺爺,我先拿出去試試!”洪濤有了新的蛐蛐來源,立馬看不上自己這4隻小蛐蛐了,把幾個罐子往一起一摞,抱著就出了院兒,徑直來到胡同口的大槐樹下麵,從後麵的廢品收購站裡找來一塊木板,用粉筆在上麵寫了一行字:鬥蛐蛐,一局5分錢!然後把木板往樹乾邊上一戳,自己跑去和收購站的劉爺爺下棋了。
這個時代的孩子起得都早,想睡懶覺也睡不成,家裡的大人都上班,上班之前肯定會把孩子弄起來。不到9點鐘,好幾條胡同裡的孩子就都三三兩兩的出動了,然後就看到了洪濤杵在大樹邊上那塊木板上的字。
“洪濤!這是你寫的?”很快就有孩子發現了洪濤身邊那幾個蛐蛐罐子。
“對,我寫的,有蛐蛐的回家拿去啊,誰贏了我就給5分錢!輸了不用賠錢,一共就鬥4局,先到先鬥。”洪濤頭也沒抬,一邊在棋盤上拱著自己的小卒子,一邊大聲喊著。
“哦。。。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孩子們聽完洪濤的話,立馬哄叫一聲做鳥獸散,胡同裡立刻傳來了一片塑料涼席拍打地麵的聲音,都跑著各自回家拿自己的蛐蛐去了,沒蛐蛐的孩子隻能在大樹下等著看熱鬨。
“我第一個來的。。。我先鬥!你把5分錢先拿出來我看看,彆輸了不給!”住在胡同口的一個孩子家最近,來的最快,他和小舅舅同年級,但是對於洪濤的臭名聲還是很謹慎,生怕被騙。
“艸!我名聲就那麼臭?!”洪濤把棋子一扔,認輸了,自己這個象棋水平還真玩不過這時候的人,他們沒啥娛樂項目,沒事兒就下象棋。
“我先說好啊,不許喊,誰喊你找誰要錢去,好了,自己把蛐蛐放到這個盆裡,哪邊都可以。”洪濤把自己那個鬥盆擺在地上,中間找了一片硬紙片充當閘門,然後指揮著那個孩子把他玻璃瓶子裡的蛐蛐倒進了其中的半邊,又從自己蛐蛐罐裡拿起一個過籠,放到另一邊,把過籠裡的蛐蛐趕出來之後,再把過籠放回蛐蛐罐裡。
“嘿,你這個蛐蛐罐挺好啊,誰給你弄的?”周圍的幾個孩子看著洪濤的動作,都開始羨慕了,他們養的蛐蛐大多裝在玻璃瓶子裡,沒有過籠之類的東西,平時鬥蛐蛐就找一個搪瓷盆當鬥盆。
“我姥爺給我買的,彆廢話了,都閉嘴啊,準備開始了啊!天靈靈、地靈靈,紅頭將軍快顯靈!開!”洪濤維護了一下現場秩序,然後把鬥盆中間的閘門抬了起來。
鬥盆裡的兩隻蛐蛐個頭差不多,洪濤這隻還稍微壯點兒,它們進入鬥盆之後,正晃悠著頭上的兩根觸須熟悉新的環境呢,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氣從另一端傳來,本能的反應讓它們不禁勃然大怒:這是誰敢入侵老子的地盤?活膩歪了吧!呀呀呀呀,拿命來!
隨著閘門的抬起,兩隻蛐蛐立刻就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開始往一起湊,當它們的觸須互相碰觸到了對方之後,不約而同的蜷起後腿,蹬住了地麵,後背一使勁兒: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兩隻蛐蛐對著叫了起來,同時把兩顆大牙張開,這是在向對方發出警告,大概意思就是:孫賊!你混哪兒的?出來混懂不懂規矩?你撈過界啦!麻利兒的給大爺滾回去,我要再在這片兒看見你,我就咬斷你丫的大腿!
當然了,兩個暴脾氣碰到一起,光靠罵那肯定是解決不了問題,聽那二爺說,蛐蛐打架和人一樣,分好多種方式。有的上來就咬,不叫也不開牙,這屬於比較狠的那一類;還有的必須把麵子功夫做足,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那就彆動手了,實在不成才衝上去搏鬥;更有不講規矩的,上來先裝慫,不叫也不開牙,先慢慢靠近對方,等對方認為它慫了,它突然發動,上去就是一口,這屬於走偏門的。
按照鬥蛐蛐的規矩,每隻蛐蛐在鬥之前還需要稱重,一般6厘的就和6厘的鬥,就和奧運會拳擊比賽一樣,分重量級的。
因為蛐蛐這種東西天性好鬥,兩隻公的湊到一起,不分出勝負絕不罷休,一般能不受傷就結束的很少,多少也得給咬傷,不是大腿丟了,就是肚子給咬壞了。即使不受傷,鬥敗的蛐蛐也會失去自信心,很久都不敢再去和彆的蛐蛐爭鬥,就算以後又重新開牙了,戰鬥力也受影響。可是幾個小孩子鬥著玩,就沒這麼多講究了,隻要不是棺材板和老咪這種不好鬥的蛐蛐種類,一般都是不分重量級的。
很快兩隻蛐蛐就互相罵完了,一看對方都沒有退卻的意思,立馬張著兩顆大牙衝了上去,頭對頭的掐在了一起。原本聽那二爺說,鬥蛐蛐有什麼夾、鉤、閃、躲墩、抱、箍、咬、掐、滾等招式,但是洪濤看了看,鬥盆裡這兩隻蛐蛐就一個招式,牙咬著對方的牙,頭對著頭頂牛!
也就幾秒鐘的時間,洪濤那隻蛐蛐技高一籌,腦袋一扭,用大牙把對麵的蛐蛐翻了一個滾,並趁機撲上去,一口就把那隻蛐蛐的一支大腿咬了下來,然後也不再追殺了,而是站在原地,鼓動翅膀,六爪撐著盆底,高聲鳴叫,估計是在說:傻比了吧!老子卸你一條腿是輕的,今兒大爺高興,饒你不死,下次躲大爺的地盤遠點!
“唉。。。。。。”圍城一圈的孩子們很是喪氣,從這些歎氣上就可以看出,洪濤在這片孩子中的名聲有多臭,幾乎人人都盼著他輸。
“該我啦!該我啦!”看到這個孩子輸了,後麵又有孩子舉著自己的瓶子擠了進來。
“彆忙!彆忙,等我換一隻蛐蛐,你們總不能玩車輪戰吧!”洪濤先止住那個孩子要把他自己的蛐蛐往鬥盆裡倒的動作,然後把過籠放進鬥盆裡,用草棍做的芡草把那隻還在吹牛b的蛐蛐趕了進去,再把過籠放到原來的蛐蛐罐裡。至於那隻鬥敗的蛐蛐,直接倒到地上就成了,已經缺了一隻大腿,毫無利用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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