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在導演一場戲。
他當然不會把自己的真實用意告訴李離這名“臨時演員”。
至於李離在其中扮演的戲份..僅僅隻是看到醫務室裡那兩頭血肉模糊的喪屍,亂七八糟擺放的手術器械,堆積在手術台旁邊的冰塊,神情疲憊卻目光嚴肅的蘇浩,以及他遞給自己那本筆跡潦草,字裡行間帶有大量著重符號與紅色下劃線的觀察筆記。
半小時後,這本筆記交到了武國光手裡。
筆記內容,差不多就是蘇浩與董國平之前談話的翻版。其中一些重要部分被蘇浩刪除,沒有出現“血屍”和“類人”之類的特殊名詞。在詳細數據方麵,羅列了血屍與普通喪屍的動作觀察,以及捕獲過程中發生的種種意外。長達上萬字的繁雜解釋,足以使任何人看懂蘇浩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喪屍,與以往遭遇的任何喪屍都不同。”
“我們發現了全新的變異生物。由於缺少設備,無法判定它是喪屍還是幸存者?我們在它身上找到了類似昆蟲的器官。非常可怕,令人震驚。”
“在昆蟲性喪屍暫命名)胃部發現了正在消化的植物葉片。我從未想過會有這種東西。這具屍體很重要,應該儘快轉運到設備齊全的實驗室進行研究。我用冰箱不斷製取冰塊將它們凍住,希望科學院方麵儘快予以答複..”
武國光是一名純粹的軍人,但並不代表他缺乏對生物研究方麵的重視。不等翻看完整本筆記,他立刻帶上衛兵,跳上軍用越野車,以最快速度衝到銀行小樓。
在地下室,他看到了夾在冰塊中間冷凍的兩具屍體。
“這就是你說的神秘怪物?”
“對。”
“它們很重要。你說得對,應該把它們運到更安全的地方,讓更專業的人來處理。我這就向基地方麵請求增援。”
蘇浩阻止了武國光的動作:“暫時還不行。它們的體表組織基本上已經腐爛,捕獲過程中又遭到破壞。隨意搬動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你最好儘快把筆記送上去,讓科學院的人過來處理。他們比你們更專業。”
武國光說:“那就把它們送到警備司令部。那裡有足夠的空間,製取冰塊也更方便。”
蘇浩一直搖頭:“你的人數量很少,那裡並不安全。”
武國光沒有繼續堅持。
他知道蘇浩的話沒錯――――監察站裡的士兵雖然注射過一階強化藥劑,但數量不多。依靠完備的防護結構,勉強可以擋住小規模屍群。他在附近幾幢大樓上設置了警戒兵,隨時用槍擊的方式引開聚集在司令部周邊的喪屍。這種方法,還是北方部隊在前幾次戰鬥中摸索出來的經驗。如果早一些知道,那麼運送原型藥劑的部隊也不會全軍覆沒,被喪屍吃掉的人也沒有那麼多。
經驗,都是通過教訓獲得。
當然,單純從安全角度來看,司令部監察站的確強於銀行小樓――――那裡有一輛全封閉式的裝甲運輸車。危急關頭,可以衝出城市。
“這件事關係重大。在上麵的人做出反應以前,我們最好集合所有人力,確保這裡的安全。”
最後,蘇浩用極其強硬的態度,逼迫武國光讚成自己的計劃。
“彆忘了,我是科學院的正式研究員。遇到此類專業性的問題,必須按照我的意見優先處置。”
武國光很清楚這兩具怪異屍體的重要性。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安排專人開車把筆記本和錄像儲存卡送至kd03基地,而是以特殊加急頻道請求基地方麵派直升機緊急運輸。
..
一小時後,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拿到了筆記和錄像。
他迅速瀏覽錄像,飛快翻閱著筆記。那些血淋淋的分屍畫麵和蘇浩隨手寫下的潦草字跡,像磁石一樣深深吸引著目光。
李道源不是專業研究人員,但他很清楚“變異”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整個世界都被病毒摧毀。據聯合國相關機構統計,目前各國活下來的人還不到百分之五十。軍方正在不計成本向每一個人發放免疫藥劑。由於一階藥劑產量倍增,免疫人群範圍逐漸擴大,北方軍區發動的二次戰役也終獲大勝。盤踞在通化和密雲地區數量多達百萬的大規模屍群全部被殲,軍部正在著手製訂下一步的攻擊方向。
變異,意味著出現新的怪物。
喪屍,是以人類為基礎產生的可怕生物。
錄像上那種遍體暗紅的喪屍,以及另外一頭帶有昆蟲特征的屍體,顯然是受到了某種未知病毒感染。雖然沒有親眼目睹,李道源卻可以從筆記上提到“速度更快”、“行動敏捷”、“會奔跑”等字句當中,感受到貫徹全身的可怕寒意。
從地理位置來看,kd03基地相當於前線。
周圍公路和山林間每天都有喪屍出沒。它們動作遲緩,對注射過免疫藥劑和一階強化藥劑的士兵無法構成威脅。事實上,也正因為這兩種藥劑實現了大規模量化生產,軍方才能夠派出部隊,在各地設立監察管理局。
kd01研究所的遭遇是個例外。
除了居心不良的袁斌在其中負主要責任,更重要的,也是那個時候兩種藥劑產量極低,隻能優先滿足軍內高層和北方作戰部隊。
李道源一秒鐘也沒有耽誤。他直接叫來貼身衛兵,用急促沉穩的語氣命令:“以最快速度把筆記和錄像複製下來。原件轉交空軍,立即送往北方科學院,複印件送交成都集團軍總部。注明“a級絕密”。”
..
大陸北方,靠近山脈與森林的平原上,有一座依山而建的莊園。
這裡的建築大多是結構簡單的倉庫和廠房。隔離區間的道路寬闊,可供大型載重車輛通行。沒有綠化,也看不到任何美化裝飾類型的附屬建築,所有一切都以儘量節約成本作為首要因素。
林飛虎站在中央主樓巨大的落地窗前,用略帶渾濁的眼睛盯著腳下的廣場。大約有兩千人正在那裡接受軍事訓練。內容不外乎是基本隊列、跑步和軍姿站立。幾十名身穿迷彩戰鬥服的教官在其中往來嗬斥,不斷有人從隊伍中被拎出來,在皮鞭抽打和軍靴踐踏下發出慘叫。
所有受訓者都是上個星期從各地送來的難民。他們經過挑選,年輕從十八歲至三十五歲不等,健康狀況良好,有強烈的戰鬥意識。隻要接受嚴格訓練,配發精良的武器裝備,就會成為最優秀的戰士。
想到這裡,七十三歲的林飛虎不禁彎曲嘴角。肌肉牽動著皮膚,使兩邊腮幫上密集且堅硬的灰白胡須開始顫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
他轉過身,慢慢走近沙發,坐下。目光隨之轉移到懸掛在對麵牆壁的一張橫幅上。
那是一副很大的行書“靜思”兩個字。風格狂放,筆墨揮灑浪蕩不羈,與這兩個字實際表達的意義相去甚遠。
林飛虎驕傲地仰著頭,注視橫幅的眼睛裡顯出冷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