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昨日,雲澈絕不認為夏傾月會殺他,直到劍上紫芒凝聚,向他斬下時,他都如此相信著。
夏傾月與他總是聚少離多,但在他的生命裡,卻又刻印著太過深刻的影子。
十六歲那年,他一生最卑微無助的時刻,是夏傾月護住了他最後的尊嚴,也保住了他、蕭烈、蕭泠汐的安生。
婚後的首次相逢,天劍山莊,天池秘境,巨獸之腹……她為了救他性命,將所有力量覆於他身,將自己置於死地。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夏傾月在他心裡,在他生命裡的位置有了徹底的變化,他也感覺的到,夏傾月的眼中和心裡,也都刻下了他的身影。
覆滅梵天門,他遭劍聖淩天逆追殺,絕境之下,依舊是夏傾月與他並肩而戰,共敗淩天逆。
此後,夏傾月再無音訊,再見之時,已是八年之後,已是另一個世界。
也是那一天,他中了千葉影兒的梵魂求死印,又是夏傾月,將他帶去了龍神界。
從他們成婚至今,已是十幾年的時間,但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卻是無比的短暫。
雖然那般聚少離多,但,即使是位麵之隔,即使是從藍極星到月神界,他們卻又總能相遇,而幾乎每一次夏傾月在雲澈的生命裡出現,都會將他從絕境中拯救。
而他對夏傾月的付出……相比之下卻是微小不堪。
而縱觀夏傾月這一生,幾乎都是在為他人而活。哪怕成為月神帝,一半為報答義父,一半,則是為了他……神曦如此說,沐玄音如此說,他自己其實也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對於夏傾月,從不會有任何設防,從不會有任何秘密。無論她再怎麼表現的冷漠,在他眼裡都不過是刻意的傲嬌之態。
但……為什麼……
這一切……所有的一切……
都不過是自以為是的可笑癡妄嗎……
“……”他看著夏傾月,想重新看清她的容顏,重新看清她的靈魂。
“說起來,你應該好好的感謝本王。”夏傾月漠然而語,連她眼眸中的倒影都是那麼的淡漠“若非本王毀去藍極星,你的家人至親,還有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靈,他們今後的命運將是淒慘之極,而本王讓他們直接解脫,也免去了你麵對他們陷入他人之手時的痛苦,更讓你過會上路時不會孤單……如此,你難道不該感謝本王嗎?”
“……”明明近在咫尺,她的身影卻越來越陌生,越來越模糊。
是她,竟是她,親手毀滅了藍極星,殺死了他所有的親人,殺死了他的女兒……毀滅了所有……
他失魂的低念“就算……你欲抹去有關我的一切……你的師父……你的父親……還有元霸……”
“嗬,”雲澈話語未儘,耳邊已是傳來她很輕,很輕蔑的一聲低笑“雲澈,本王很久之前,就和你說過一句話,但你似乎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本王不僅是夏傾月,更是月神帝!”
雲澈“……”
“你可知何為‘神帝’?你或許自以為知,但實則你從來都未曾真正知曉!對一個神帝而言,區區出身星球算什麼?至親?那又是什麼?”
“若本王如你一般幼稚愚蠢,連幾個卑微如蟻的下界親人都不忍舍棄,也根本無顏為這月神之帝。”
紫闕神劍緩緩抬起,指向雲澈頭顱,劍身紫光緩緩凝聚“你若是將他們舍棄,全力逃往北神域,本王或許還能稍微高看你少許,可惜,你的愚蠢,著實是無可救藥。不過,對本王而言,倒是再好不過。”
“親手將你誅殺,曾為魔人之婦的汙穢也才能真正洗去。”夏傾月神情依舊冷若寒潭,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變動,一抹很淡,卻冷到錐魂的殺氣在這時緩緩逸散“死後,好好想想自己下輩子該做什麼!”
劍身舉起,紫光耀目。
同樣的一句話,同樣的紫闕神劍。
以夏傾月的玄力,要毀滅雲澈,不過彈指。但,兩次殺雲澈,她卻都動用了紫闕神劍,且劍落之前,還會凝聚相當濃鬱的紫闕神光……
或許,是為了一個刹那,便將他湮滅的徹徹底底。
“嗬……嗬嗬……嗬嗬嗬……”雲澈笑了起來,無比乾枯的笑聲,無比慘白的笑意,一股無聲的淒冷滲入到每一個人的心海之中,讓一方星域都仿佛變得悲涼寒心“洗去曾為魔人之婦的汙穢?嘿……嘿嘿……夏傾月……是你……汙了我雲家的族譜!”
夏傾月“……”
雲澈的唇角,一絲殷紅的血痕緩緩溢出,他看著夏傾月,緩緩而語“雲氏雲澈,有妻夏氏傾月,不孝翁姑,不睦宗族,弑父殺弟,無情絕義,毒如蛇蠍……縱萬言亦難書其罪。”
“決意休黜,永斷葛藤!今後再無情恩,唯萬世不絕之恨!”
字字帶血,字字盈恨……曾經所有的溫情,所有的憐惜,就連偶爾對視時的眸光,都是那般的諷刺可悲。
噗!
他的口中,一股破舌之血猛噴而出……夏傾月沒有躲避,神光流溢的月衣之上,染起了一個猩紅的“休”字。
無比的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