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碟唱片過來的人是彭國華,確切的說,他已經來香港好幾次,之前一直在跟鄧益民和葉子佩在談,現在得康劍飛親自出麵拿主意。
風行唱片公司。
葉子佩接過女秘書手上的托盤,將茶放到康劍飛和鄧益民麵前。
鄧益民接過茶杯,衝葉子佩點頭道:“謝謝!”
康劍飛用茶杯蓋撥弄著漂浮在水麵的茶葉,問道:“你們是說,華納唱片想收購飛碟,飛碟跑我這兒求助來了?華納唱片可是國際性的大公司,彭國華還真看得起我啊。”
鄧益民說道:“華語唱片的主要市場,也就港澳台和南洋地區,以及剛剛興起的大陸市場。港澳台和南洋市場已經被瓜分完畢了,而大陸市場雖然初生,但卻蘊含著無限的潛力,做大了甚至能超過其他地區的總和。老板你跟葉小姐走得很早,幾年前就在大陸創立了雄飛唱片,全國省級城市的銷售渠道已經非常成熟,次一級的發行網絡也在完善當中,這一點要遠遠強過剛剛涉足大陸業務的華納唱片。”
經過鄧益民和葉子佩的詳細解釋,康劍飛先前已經知道了彭國華的目的。
康劍飛是知道飛碟唱片明年會被華納唱片收購部分股權,並在隨後幾年被一步步吞掉的。但他想當然的以為,飛碟唱片被華納唱片兼並,是因為台灣經濟衰退,唱片工業不景氣的原因。
但事實剛好相反,台灣的唱片行業正處於最興盛的年代,飛碟唱片未來被華納收購屬於迫不得已。
這事還要從80年代說起。
台灣的很多事,都以1987年的“解嚴”為轉折點。政治的、經濟的、社會的,莫不如是,以音樂文化為根基的唱片產業也以此為界。1987年前後大不相同。
解嚴前,台灣的唱片產業跟大陸一樣,是被當局嚴格控製的。海外公司無法直接在島內開展業務。其產品需要由台灣的企業進行代理製造發行銷售,這就是所謂的“代理製”。
比如康劍飛的風行唱片公司。最初是由海山唱片公司代理向台灣發行唱片,後來代理公司又換成了飛碟唱片。
因為“代理製”的存在,使得許多有實力的國際唱片公司無法直接進入台灣市場,而獲得國際唱片公司代理權的台灣本土公司,卻因此而飛速的發展壯大起來。飛碟就是其中之一,擁有華納唱片這種大公司在台灣的代理權,還擁有風行唱片等中小型公司的代理權。
可1987年解嚴以後,一切都變了――台當局放棄對唱片行業的管控。
此時國際唱片業基本完成集團性整合。五家大型唱片集團主導了全球唱片業,資金充裕,氣勢一時無兩。如此形勢之下,國際唱片大廠便長驅直入正式登臨台灣唱片業舞台。
五大公司采用收購、兼並、收回代理權等方式成立了自己的台灣分公司,直接經營業務。這其中比較典型的例子如1989年寶麗金直接改組齊飛,並入歌林等公司的相關業務成立寶麗金台灣分公司,百代和bg收回滾石的代理權成立各自的台灣分公司等等。
作為台灣最具原創能力的兩家唱片公司,滾石和飛碟頓時亞曆山大,麵對五大國際唱片公司的壓力,他們的選擇隻有兩種:躺下來順從。或者是奮力抗爭。
滾石唱片霸氣外露,選擇了最直接最暴力的抗爭方式。短短幾年時間,就在新馬泰、日韓、印尼和香港等國家和地區開設分公司。瘋狂地擴展自己的海外地盤,在所有華語唱片能夠賣得出價的地方跟國際唱片公司正麵廝殺。
滾石唱片的抗爭方式太過血腥,看起來輝煌一時,但資金不足之下扯出那麼大一個攤子,到90年代末就已經奄奄一息,成了一個虛弱的巨人。若非2002年後,滾石唱片順利進入大陸市場撈金,這家公司早就流血過多而死了。
飛碟唱片的管理者更加保守,他們沒有滾石那種狂飆突進的氣勢。所以在另一個時空,被華納唱片花了近10年時間整個吃掉。
現在飛碟唱片所麵臨的問題是。公司很大一部分盈利,來自於華納唱片的代理業務。同時飛碟唱片在南洋的發行,也要仰仗華納唱片的渠道。
現在華納唱片以收回代理權和終止合作為威脅,要求入股飛碟唱片,如果飛碟不答應的話,公司的盈利點將瞬間被砍掉一半以上。
如果是小公司或者其他合夥人,答應其入股完全沒問題,但五大唱片公司在全球的大範圍擴張,已經讓所有搞音樂的人看清其嘴臉。一旦答應讓華納入股飛碟,那麼在未來的幾年內,飛碟將被其一步步蠶食殆儘,這也是另一個時空飛碟唱片的結局。
“飛碟內部的分歧很嚴重,雖然大家都知道接受華納入股是飲鴆止渴,但卻又舍不得丟掉手裡的巨大利潤,”鄧益民說道,“彭國華是主張終止與華納合作的,前幾次來他就是尋求飛碟與風行唱片在香港和南洋地區的全麵合作。不過想要挽回跟華納分手的巨大損失,就必須開拓大陸業務。”
康劍飛思考了片刻,問道:“那他為什麼要見我?這種事直接跟你和子佩談就是。”
葉子佩笑道:“他希望你能入股華納。”
“承受著巨大的損失拒絕華納入股,反過頭來主動要求我入股,飛碟的幾個股東到底在想些什麼,”康劍飛好笑道,“他們就不怕最後我吞掉飛碟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