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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飯店考慮得很周到,一直實行分餐製,不會因為陸明珠等人的遲到而不準備他們的飯菜,所以他們很快吃上熱乎乎的飯菜。
此時餐廳沒什麼人,吃完的都回去了。
自然,沒人在意他們為什麼會一塊進來吃飯。
陸明珠和謝君嶢坐在陸逐日對麵,在陸明珠晶亮有神的目光下,陸逐日十分坦然地享受美食,麵色依舊,讓人瞧不出半分情緒。
就是下筷子的動作有些遲緩。
細心的陸明珠這才發現,他右手的關節都有些變形了。
“為什麼不同意給她1個億”她問陸逐日,“一勞永逸不好嗎”
陸逐日抬眼看她,“你知道這是一筆什麼樣的數字嗎”
陸明珠想了想,想到捐款時得知的物價,“一架戰鬥、機的十五分之一,一輛坦克的二十五分之一,一門高射炮的八分之一,一門大炮的九分之一。這麼一算,1億元竟是很大的一筆數字,你應該掏不出來。”
“不是應該,是肯定。”陸逐日挾菜放進飯碗裡,“我享受的是供給製,吃小灶,沒有工資,隻有少量津貼,抗戰期間是每個月兩塊大洋,現在漲到5萬元。”
其實就漲了3塊大洋。
陸明珠啊了一聲,“沒有工資嗎”
是了,定下工資級彆是1955年,而現在是1952年的1月初。
陸逐日吃了一口飯,“要工資乾嘛生活上的衣食住行都有組織操心,自己不用管,婦女有生育費、保育費、衛生費,家裡有孩子的有保姆費,還有醫療費、喪葬費等,連老人都有特殊的優待,基本上用不到工資,領工資再去買都不夠麻煩的,耽誤工作。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答應給林曉紅1億元作為愛黨的撫養費和教育費了吧”
“你沒錢”陸明珠哈哈笑。
陸逐日淡淡地說道“就是有錢也不能給她,信不信她會全花在自己身上買衣服、買首飾、買化妝品,而不是用在愛黨身上。”
以前是真的窮,從上到下,大家都窮,窮到極致。
一對平平無奇的翡翠鐲子令林曉紅上心,引起她對陸愛國的殺心,隻為據為己有,足以說明組織貧窮的地步,也足以說明林曉紅的惡毒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竟把一對翡翠鐲子當成好寶
說實話,那對鐲子的成色不過中上,論價值,連陸明珠現在戴的一隻耳環都比不上。
陸逐日以前覺得林曉紅年輕,愛美不算什麼大毛病,每次領點津貼都被她花在穿衣打扮上麵,因自己年長她二十歲,又常年不在家,所以不方便勸說。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了追求穿衣打扮,林曉紅已經達到一種病態的地步。
一對翡翠鐲子而已
為了一對鐲子,她不惜嫁給自己,不惜對陸愛國下手。
真是太瘋狂了。
太瘋狂了。
陸逐日現在還不知道所謂葉穎臨終托孤也是捏造的。
若是知道,他更惱火。
陸明珠很快就明白陸逐日的意思,頗為讚同,又問“你不怕她教壞你兒子有道是言傳身教,父母才是孩子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師。總不能等他長大了,長歪了,你再來收拾他弄出來的爛攤子,隻自己長成紈絝倒還罷了,若是害了人,被害了的人豈不冤枉”
陸逐日沒有跟她說明自己接下來的打算,歎道“也許我永遠不會是一位好父親。”
對平安和愛國如此,對愛黨也一樣。
說放手就放手。
謝君嶢默默聽著,給陸明珠挾菜,“陸同誌有自己的主意,你就彆太操心了。待會兒我們去琉璃廠取東西,你好好吃飯。”
“對,在周老板店裡買的東西還沒拿來。”陸明珠努力乾飯。
吃完飯,他們帶金錢去琉璃廠,陸逐日則去寫離婚報告。
他擔心夜長夢多,想速戰速決。
林曉紅年輕,嫁他四年,至今不過二十二歲,許是自幼嬌生慣養,頭腦簡單,性格衝動,她十分直白地表現出自己不願意跟著下鄉務農,但她父親卻不是那麼容易好糊弄的。
雖然林父在軍中的職務並不高,隻做到師政委,但他從軍數十年,是個老油子。
他一向欣賞陸逐日。
這樁婚姻能成,也是他托章振興和其他老戰友一起說的媒。
在同級彆的將軍中,陸逐日是最年輕的一位。
陡然得知小女兒要和陸逐日離婚,林父第一反應就是阻止,“胡說八道你又耍什麼脾氣吵歸吵,鬨歸鬨,離什麼婚我不同意。”
林曉紅脾氣上來“他要辭職回老家當農民,難道讓我跟他一起回去嗎”
林父大吃一驚“什麼”
“你沒聽錯,陸逐日就是要辭職,說他舊傷複發,不能繼續工作。”林曉紅把陸愛黨放到炕上讓他自己爬著玩,一扭身,膩到母親懷裡撒嬌,“娘,你可得站在我這邊,我要是跟他回老家,還得乾農活,還得帶孩子,還得洗衣做飯,可能再也見不到你和爹了。”
林母皺眉,“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他舍得”
她不信,林父也不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林父是男人,他不信有男人在自己建功立業後會放棄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
不對
是位高權重,不是榮華富貴。
他們一心一意為人民,講究艱苦樸素,而非追求榮華富貴。
林父是窮苦人出身,最清楚人民群眾的心聲,也這樣教導子女,隻有林曉紅是他中年再婚後所生,長得聰明漂亮,難免溺愛了些。
以前在西北,她都是做最輕的農活。
把她嫁給陸逐日也是因為陸逐日既年輕,又位高權重,上麵沒有公婆,免得婆媳不和引發吵鬨,林父知道自己女兒最受不得氣,更重要的是陸逐日沒有兒子,自己女兒生的兒子可以繼承陸逐日的一切,說不定還有餘蔭福澤林家。
林父才乾有限,做到師政委的位置退下來已是頂天,無法更進一步,而前妻、後妻共生十來個子女,全是平凡之輩,若無人提攜,一輩子隻能庸庸碌碌。
尤其是前妻所生的七個孩子在鄉下長大,個個目不識丁,難成大器。
林父越想越擔心陸逐日來真的,他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舊羊皮襖,“我去問問逐日,你們娘倆好好說話,曉紅你這時候可千萬彆鬨脾氣,大家都在勸他收回那天要和你離婚的決定,你可不能自毀前程。”
林曉紅噘嘴“我不管他要是真的打算辭職,我現在就得離婚,免得等以後人家說我嫌貧愛富。還有,你跟他說,讓他給我1億元的補償,算是愛黨以後的撫養費和教育費。”
這才是最重要的。
想要今天所見那個資本家大小姐的貂皮大衣,想要她的翡翠項鏈和翡翠耳環,她比自己好看一定是因為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所致。
如果好好打扮,自己一定比她漂亮
林曉紅摸摸自己白嫩的臉蛋,充滿了自信。
林父和林母頓時被女兒說出的1億元補償給嚇住了。
“你瘋了陸逐日是從窮山惡水之地出來的,多年來和我們一樣享受供給製,哪來的1億元給你”林父覺得女兒想法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彆說1億元,就是100萬,他現在也拿不出來,拿出來反而是他有問題了。”
“就要就要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給他帶孩子,給他生兒子,他憑什麼不給我補償沒了玉鐲子,連錢都不給我嗎”林曉紅覺得很委屈。
林母趕緊捂住她的嘴巴。
林父警覺地道“什麼玉鐲子”
此話一出口,他想起陸逐日大張旗鼓找人證明葉穎那對翡翠鐲子變成買藥錢的事,緩緩眯起眼睛,盯著林曉紅“你彆跟我說,你嫁給陸逐日就是衝著什麼翡翠鐲子去的他沒冤枉你。你糊塗啊,你真糊塗啊一副玉鐲子不當吃不當喝,代表資產、階、級的奢靡生活,隻會腐蝕人心,是絕對不能出現在咱們生活當中的,有什麼好惦記的”
林曉紅拉開她母親的手,氣鼓鼓地說“你們一個個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把鬼子趕出去,把江山拿回來,結束了漫長的亂世,你們都是有功之臣,我為什麼不能享受一下我不想整天灰頭土臉的。你們沒見到住在國際飯店裡的那個資本家大小姐,瞧著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打扮得真叫一個富貴,渾身珠光寶氣,連對象都是又高又俊。我呢一身衣裳比不上人家大衣上的一根貂毛,嫁人也隻能嫁個又老又醜的殘廢,一個個還覺得是我高攀了”
“放肆住口”林父怒喝,蒼老的臉上如罩寒霜,“簡直不可理喻我跟你說,林曉紅,這話出了這門你不許再說給第四個人聽到。我現在隻當沒聽到,你也安安分分地為逐日做好後勤工作。雖然逐日因愛國的事情惱你,但大家都理解你,不認為大孩子帶小孩做家務是不對的事情,你要好好掌握這一點,請求逐日的原諒,好好地跟他過日子。”
林曉紅不願意,“他都要辭職了”
林父皺眉,“不會的,我去跟他說,勸他繼續工作,安安穩穩地留在首都。”
伸手拿下掛在牆上的帽子,冒著寒風出門。
陸逐日還在國際飯店,林父很容易就找到他了,手裡拎著在路上買的一瓶酒和油炸花生米、涼拌豬頭肉兩樣小菜,“咱們爺倆好好喝一頓。”
陸逐日請他坐下,“離婚報告已經遞交上去了。”
林父一愣,忙道“逐日,賢婿啊,曉紅年輕不懂事,瞎胡鬨,我在這裡給你賠罪,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說離就離啊你們還有個孩子呢愛黨年紀小,才三四歲,你就這麼一個兒子,就是為了他,你也不能和曉紅離婚哪”
陸逐日神情淡漠,“就是因為有愛黨的存在,才隻是離婚而已。”
“什麼意思”林父更加地慌了。
陸逐日目光炯炯,“如果外界知道林曉紅嫁給我的主要原因竟是一副翡翠鐲子、如果外界知道她虐待愛國是想弄死愛國然後將翡翠鐲子據為己有、如果外界知道她和她母親曾經討論過翡翠鐲子的歸屬,您說,外界會怎麼想”
林父的臉色極為難看。
不是憤怒,而是羞臊,又羞又臊,漲紅了一張老臉。
“逐日,你大人大量,原諒曉紅一個小女孩兒的和我們大人不一樣的心思。”林父極力挽回這樁大好姻緣,“她就是個小女孩兒,二十來歲的年紀,姐兒愛俏嘛,難免喜歡穿衣打扮,一時糊塗才做下這樣的事,其實她平時不是這麼想的,她一向佩服你這樣的大英雄,當時能嫁給你,她也很高興,覺得三生有幸。”
陸逐日搖頭一笑,“您自己信嗎”
林父不語。
他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片刻後,他艱難地開口道“逐日,她真的是一時糊塗,她平時沒那麼壞,是有人挑唆她,對,就是那個洪秀梅。若不是她說你家有翡翠鐲子,曉紅怎麼會知道曉紅從小跟我們在西北長大,平時沒和外界接觸過,哪裡認得什麼翡翠鐲子。”
陸逐日淡淡地道“若是林曉紅不起心思,甭管彆人怎麼挑唆都沒用。您不用再說了,這婚我是離定了,而且林曉紅自己也同意離婚。”
“她那是不想離開我和她媽,並不是真的不想跟你回老家。”林父脫口而出,說得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的說辭了,“她從小沒離開過我們,難免彷徨,難免不樂意,再加上你要跟她離婚,她一時生氣就跟你說她同意離婚,其實她本意不是這樣的,隻是不希望你放棄大好的前程。你文武雙全,大家都很看好你,你當真要辭職”
“是,等到年後我就會遞交辭呈。”陸逐日給了準話,適時地露出疲倦之色,伸手揉了揉眉頭,“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已經承受不住工作帶來的壓力。”
林父看著他,“你當真不願意為了孩子和曉紅留下來”
陸逐日輕笑,“我們馬上就要離婚了。”
“真的沒辦法挽回”林父又問。
“我無法容忍自己的枕邊人想謀害我女兒,而我女兒還是烈士之後。”陸逐日語調舒緩卻堅定,“沒有立刻對外披露她的所思所想所為,已是我寬宏大量且愧對愛國的結果,不希望外人知道愛黨有這樣一個母親。”
林父臉現羞愧之色,緩緩起身道“我知道了。”
就算強行讓兩人不離婚,有這樣的芥蒂在,最終也隻能發展成一對怨偶,倒不如林曉紅趁著年輕離婚再嫁。
出門前,林父轉身,“愛黨怎麼辦”
“愛黨跟著林曉紅,我每個月支付一定的撫養費和教育費,一切根據組織的規定來,因為我現在享受供給製,每個月隻有少量津貼。”陸逐日說完,又道“如果你們不同意,可以把愛黨送過來由我照料,我本來也是這個意思,是林曉紅自己不願意。”
林父說道“我會跟曉紅好好商量再給你回話。”
他不建議林曉紅帶著陸愛黨。
不帶兒子好改嫁,帶兒子總歸不會嫁得很如意。
比之衝動的林曉紅,林父更懂得權衡利弊。
陸逐日並不在意,“我遞交離婚報告時已經請求上麵儘快給我批複,在愛黨的問題上,希望你們儘快做決定給結果。”
“放心。”林父扔下這句話就走。
他不想和陸逐日交惡。
陸逐日早料到是這個結果,沒有任何驚訝。
林父原是目不識丁的山野農夫,機緣巧合入了伍,因他懂眼色、會辦事、為人又圓滑,很快就往上走,也有了讀書認字的機會,和家鄉三年聯絡不上後,他在軍中娶了甜美俏麗的林曉紅之母,解放後才又和家鄉聯係上,同前妻解除婚姻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