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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陽道:“此並非正文。怕是持有章不足三成,需靜候十二時辰。”人間生靈大抵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雨,都被嚇個半死,縮在巢中不敢外出。算算如今的時節,這定然絕非凡雨。看情況,不是哪個大能要渡劫召了雷,就是哪位神仙犯天條觸了刑,而且看天雷的氣勢……不是大劫,便是大刑。
雖說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與山中的靈物無關,但這雨卻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巨大的暴雨衝垮了不少巢穴,許多山獸不得不急急叼著孩子舉家搬走,然而即使搬到高處,這不眠不休的雷雨之聲卻依然擾人清夢。
住在浮玉山山腰一棵大銀杏樹樹洞裡的山雀夫人在晚上數次被雷聲驚醒,終於忍不住推醒了身邊的丈夫,擔憂道:“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白狐妹子和小狐狸怎麼樣了。”
山雀丈夫本來在這雷雨之中就睡得不大安穩,被推醒也沒責怪妻子,聽她這麼說,想了想,便道:“你要是擔心,我們天亮就下去看看。雖然剛剛生產,但她好歹也有五條尾巴,這麼一會兒出不了事。現在太黑不大好飛,也怕他們一家都睡熟了,過去反而打擾,現在先休息吧。”
山雀夫人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隻是心中依然隱隱有些說不出的擔心。
那白狐妹子名叫白玉,雖然已有三百歲,卻還是頭一回生產。她前幾年來從北方的山搬來後,就住在他們夫婦所居銀杏樹底下的山洞中。
這山裡開了靈智的動物不多,山雀夫婦獨自在山中修行多年,每天對著一群靈智未開的動物頗為寂寞,浮玉山的山神又總是半睡半醒的,夫妻二鳥除了彼此都沒人說話,所以當初有狐狸搬來,山雀夫人十分高興,對新鄰居熱烈歡迎,倒是白狐初來時頗為謹慎,但架不住山雀夫人的熱情相待,不久便以姐妹相稱。山雀夫人比對方年長幾百歲,修為也略高幾分,便當了姐姐。
她生產以後,山雀夫人也去看過。白狐妹妹一口氣生了兩隻狐狸,一公一母,哥哥出生得早些,妹妹要遲一刻鐘,兩隻狐狸都通體雪白,眉間有一道豎紅,一看就天資聰穎、靈動非凡。
白玉已給兄妹兩個起了名字,因著她自己是以石頭為名,便用了浮玉山的礦石來命名孩子,哥哥叫石英,妹妹稱雲母。
隻是說來奇怪,生了靈智的靈獸不會再同尋常野獸有瓜葛,可這方圓百裡又沒有彆的有修為的公狐狸,也不知白玉她是何時在哪裡懷的孕。不過獸族本就隨性而為,山雀夫人也沒有太在意,隻要小狐狸健康就好。那兩個白團子軟趴趴毛茸茸的還不會睜眼,睡覺就蜷在一起,便是她一個禽類看在眼中也心生喜悅,總覺得是這些年裡浮玉山上出生過的最漂亮的生靈了。
尤其是妹妹。
山雀夫人能去看時,兩個孩子都有了些狐狸的樣子,雖說都是兩個毛團,乍一看沒什麼區彆,臉又都生得不錯,可偏偏妹妹那一身白毛和尾巴卻莫名地要蓬鬆些,看起來極是柔軟,更小孩子氣,看著非常可愛,若不是他們兄妹的母親還在場,她都想化作人形過去摸摸她。
狐狸一族修尾成仙,修到九尾便能渡劫升天。白玉三百年道行便修出了五尾,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天生靈狐,不必再像凡狐那樣機緣巧合再開靈智。自從她自己的孩子飛走後,浮玉山上許久不曾有過有靈智的孩童,山雀夫人覺得開心,可又事事為從未養過幼崽的白狐妹妹擔心,總想替她操勞,隻是丈夫說得對,此時天色太晚,不宜下樹打擾,有什麼事還是等到天亮再說。
想到這裡,山雀夫人微微一頓,重新臥下,緩緩睡去。
隻是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鄰居此時並未熟睡,事實上,自這場雨開始,她便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
白玉獨自坐在山洞口,抬頭凝視著翻卷的雲層,忽然最響的一道驚雷閃過,電光照亮了正麵天空,瞬息之後歸於平靜。望著那道刑雷,她的眼睛裡突然滲出兩滴淚來,吧砸吧砸掉進雨裡。她在漆黑的夜裡待坐了一會兒,許久才起身回到洞中,兩個孩子對她短暫的離開一無所覺,還安穩地睡著。
白玉在兒女身邊躺下,長尾一擺,將兩個孩子卷入懷中,自己便也閉眼睡了過去。
被母親攏在懷裡的雲母大概是覺得有點不舒服,無意識地張了張嘴,像是打了個哈欠,然後不自覺地去撥弄和她擠在一起的哥哥,結果被哥哥同樣無意識的一巴掌糊了腦袋,終於老實了,“嗚嗚”蜷成一團,靠近母親,沉沉睡去。
嘩嘩的雨聲掩蓋了萬物的生息,也長久地掩去了狐狸洞中一絲若有若無的仙氣。
在狂風驟雨聲中,浮玉山緩緩歸於寧靜。
隻是此時尚且無人知道,這一場玄明神君與“凡人”相戀生子犯天條而受刑所下的暴雨,不僅掩去了浮玉山裡的秘密,還讓東海波濤翻滾,淹掉了被稱作東方第一仙的白及仙君所住的遺世仙島。
等白及執行完玄明神君的天刑從九重天外歸來,便看見他的唯一的女徒弟三弟子化了原型在天上邊飛邊嗷嗷亂叫,攪得烏雲翻飛愈發激烈,二弟子蹲在屋簷下欲哭無淚地整理過去引以為傲、此時卻濕漉漉黏成一團的羽毛,大弟子元澤倒還頗為沉穩,知道做個仙器舀水,一舀下去便是浪潮洶湧,隻是就算是仙器,那到底還隻是個瓢,所以他看到的其實就是他的大弟子滿臉凝重地坐在屋頂上,奮力地用瓢要把海從島上舀出去。
白及:……
白及仙君神情未變,依舊是那張萬年不換表情的清冷麵容,輕輕一拂袖,將還在島上的三個弟子撈起。四弟子剛收入門中不久,還不大會法術,原本跟二弟子一起站在屋簷下懵著,看師兄師姐群魔亂舞各顯神通,突然被不知從哪兒來的風撈起,被嚇了一跳,慌亂地在空中亂動,等遠遠地看到白及,一愣,這才意識到是師父回來了。他天資不差,一旦冷靜下來便找到了在風中保持平衡的方法,連忙穩住朝白及的方向低頭作了個揖,急道:“師父——”
他下一句“仙島被水淹了”還沒說出口,回頭一看,卻發現原本還能苦苦支撐的仙島,已經被一道仙術激起的高浪整個吞沒,連他們府邸的屋頂都沒留下。而他們的師父雲淡風輕地收回了淹掉自己宅邸的衣袖,連眉毛都未動一下,淡淡道:“不過是座島,身外之物,不必救了。”
四師弟竭力不在臉上表現出來,實際卻看得心驚。
傾袖之間翻天覆地,白衣飄飄不染纖塵,原來這便是仙人之姿。
他入門不久,原本又是凡人,不同於三位師兄師姐天生仙骨,機緣巧合之下被師父收作徒弟,平時在仙府中步步小心,麵對師父也分外緊張,不敢做錯一件事。此時,他不禁有些懊惱於沒有領悟到師父真正的想法,隻得對著師父恭敬而畏懼地俯首,沉聲道了句“是”。
師父朝他略一點頭,轉身乘風歸去,這是讓徒弟自行跟上的意思。
白及仙君座下第一大弟子元澤看著師父走遠倒也不急,他輕輕歎了口氣,看向身旁皺著眉頭努力參悟在風中保持行走的小師弟。
他並不排斥凡人,隻是這師弟少年老成得過分,才十一二歲眉間便凝著巨大的仇怨,想法難免比旁人固執,外表也受到影響頗為陰沉,容易路走偏鋒,也不知他日後得知師父的想法比他猜得單純簡單得多,會不會覺得失落。
其實師父雖然千年不變的都是那麼一張超脫世俗的臉,卻仍是有喜怒哀,淹掉仙島或是退去海水,還不都是一甩袖的事,選擇將府邸淹了,不過是嫌事後收拾整理被淹的家具器物麻煩,倒不如重新建一個清爽。反正師父肯定知道重要物品他和師弟師妹們早在府邸進水時便收在了身上,府中的書籍也都用仙器保管了,淹了府邸倒也無妨。
隻是他馬上便要出師了,在這會兒失了過去百年來居住的仙島,心中難免有些不舍。
元澤頓了頓,轉頭最後看了眼已經成為一片汪洋的仙島,便熟練地禦風跟上師父。他那三師妹這時才重新化了人形拎著濕了羽毛後萬念俱灰的二師弟追上來,摸著腦袋道:“師兄,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跟著師父吧。”元澤說,“神山、仙島、洞天福地,還有三十六重天,總有我們落腳的地方。”
三師妹點了點頭,片刻後,期期艾艾地又開口:“師兄……”
元澤一愣。
這個師妹向來沒心沒肺,天賦過人,修行卻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乾活也儘幫倒忙。剛才的水災便是,若不是這廝在天上攪雲,他何必舀水舀得那般辛苦。可此時一貫大大咧咧如男人一般的師妹突然露了些不安之態,聲音也難得的帶著求助,元澤對師妹一詞絕望已久的拳拳兄長之心不由得又死灰複燃,心說到底還是個才兩百來歲的女孩子,突然失了居住這麼久的府邸,終究還是會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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