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對女子有另外的打量,林海回應,眉眼也漸漸認真起來。
他沒有如女子這般明白清晰凝練的大道理,他在垃圾星學得隻是知識,他隻知道自己是被知識的殿堂大門後的宏偉而震撼,於是發自內心的敬畏和求知。那種力量極為龐大,知識可以讓他擺脫命運賦予的困境,可以擺脫無法打破的囚籠和困苦,可以令他擺脫一切苦惱,譬如那位行走在學院哪怕戴帽都會被人認出的帝國偶像的離開,靠著一頭紮入研究室求知探尋的瘋狂勁頭,他才仿佛能忘卻掉那段對他而言第一段難忘的時光。
於是當然認為,當自己的那些學生清楚他所教授那些東西的好處並深深為之震撼的時候,自然也就會被其魅力所吸引,投身進入攫取智能寶庫的世界裡。
了解知識帶來的好處,並投身其中,這就是林海的認知。簡單,直接,粗暴。
“這樣是不行的。”女子卻清淺微笑搖頭,“要培養他們的興趣,不是每個人都能清楚的明白自己需要你教授的東西,或許他們要用時間和人生經曆去明白……這個過程要往後推延,他們離開學院的三年,五年,甚至更長時間。你需要讓人喜歡你的課程……其實你不用擔心學生暫時不好掌控的問題,學院並不一定要講師在短時間裡出成績作為考核……”
“你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和學生溝通,了解他們喜歡什麼,這是具體的東西,你要下麵去做足功夫……同時利用優厚的資源,豐富拓寬自己的知識結構和內涵。業精於勤,毀於嬉……”
“攀登高峰,就要打破限製,利用身邊的一切有利條件,去創造新的條件……”
她根本沒想過會在這場宴會上與人討論教學講師這種內容。但她既做出了不擾亂他人生,保他一個平靜生活的念頭,便自然而然的想能順手幫他點什麼。
以至於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細膩而耐心。
……
這是本分的付出,畢竟這個青年曾經駕駛機甲在險惡的環境中救過她一條命。
她知道要從貧民窟,走上大學教授的台前麵對一乾清高桀驁的學生有多麼困難,這大概對這個青年來說是很難得的機會。
但清遠學院,代表著米蘭星區最高學術殿堂,這裡任何一個拿出來都是帝國享受特殊津貼的教授。那些不受學生重視的助教,都普遍年齡三十五歲以上。如此年輕的講師,可想而知學院的那群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如何會服?她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林海施展鎮壓手腕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她雖然地位甚高,但也不可能插手乾預學院內部事宜,總不可能命令他課上每一個學生嚴格遵守課堂秩序拚命學習?這是行不通的。
如果要讓他在講師日後還是教授的這條路上走得更好更平穩,最上乘核心的,還是在於林海可以真正的勝任一名受歡迎教師的身份。
她眼下便是料想到了學院方麵可能要林海短時間出成績,畢竟啟用一名年輕講師,哪怕對方有才華,也非常的冒險。為了達標,林海便用了強勢的辦法讓學生臣服。
她讓林海轉而用溫和的方式受學生發自內心的喜歡尊重,慢慢奠定日後在學院裡不可或缺的地位。而這個時間,她可以保證的是清遠學院不會因為成效不高而撤銷他的講師身份和扣減待遇,會給他足夠長的自我增值時間。
當然這些都礙於她目前身份的偽裝,不可能直接給林海點出來,隱晦提到,然後再讓清遠學院方麵給他保證就是了。
而她說這些,還有隱晦的含義,她既然知道林海當初是從垃圾星的貧民窟好不容易才來到清遠學院作為一名特聘講師教課,而講師是學院最低等的教習工作者,和助教類等。講師要達到副教授的地位,這其中的差距和所耗費的努力不言而喻。更彆提在清遠學院這種強者如雲的地方,如果不是前一輩的教授副教授們離職空出位置,林海幾乎是根本無法更上一步。
她不會以自己的身份為他提供任何行政方麵的助力,因為這對他這種自負清高的男人而言,幾乎就是侮辱,這點從初時他的那副清高姿態就看得出來。在這場宴會裡,他幾乎是身份地位最低的人,但卻有著不亞於親王貴族的氣質,鋒銳無比……
她不會為因為受到他的冷淡而負氣,相反她卻好笑的認為這是一種強烈的自尊心和自我保護,可能若不是田胖子知道他救了自己,他都沒辦法出現在這樣的宴會場合中。
這樣的人要讓未來的他知道因為救過自己,而此後被她關照一路平步青雲,隻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巨大的羞憤。當他知道一直以來自己的成就都是因為曾經救過自己這個殿下的恩惠,他的強烈自尊會不會反彈?
還有一種情況,是讓她隱隱不願意見到的。那就是他對一切受用的心安理得,這幾乎代表著他喪失了攀爬的理想,喪失了從貧民窟來到米蘭星的這種拚搏精神。
男人,可以沒有背景沒有財富長得不那麼像模像樣,但卻不能失去奮鬥的理想,因為在順境可以無憂無慮,但在逆境,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自己迎難克苦的向高峰攀爬,除此之外,任何外在的幫助都是陽春白雪般錦上添花的事物。
出於這個原因,她不希望見到印象中這個善良清俊如瀲陽勁鬆的青年,會被這片世界摔打改變,變得貪婪媚俗,麵目全非。
也許這是她純粹出於自己內心個人執拗看法的一種自私,但哪怕就是自私也好……她堅持。
……
……
“你跟我說的這些,的確很有道理。但是你不覺得,這不過是理論的說法而已……你好像並不比我有更多的經驗來教訓我這些道理?”
聽到林海的皺眉詢問。女子不予反駁,仍然隻是微笑著,但是卻有幾分高深莫測。
實際上,她在十八歲那年,一直在家中教導她曆史學的第一皇家學院校長馬丁因為不再出任曆史老師,而她便作為馬丁手上最優秀的學生代課教授曆史學,在整個班級無人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一個皇家學院有史以來最年輕出色的女曆史老師誕生了…以至於前年的曆史學320班以全a以上畢業,留下了傳奇的她就那麼離開學院投身進了特勤機甲營前往52號行星……在教書授學這方麵,她的確有授予旁人經驗的資格。
隻是她並不打算以這種資曆壓製他,一方麵以他男人的清高,會不會被自己的資曆所嚇到?從而生出某些挫敗感。她既然要幫助他自信,這些可能令他感覺喪氣的事情,便最好掩飾起來了。
然而在林海眼裡,越加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如果是要對自己用美人計,她的模樣上已經很夠格,站在任何男人麵前,很難不讓人心動,至於坐懷不亂這種事則更是沒有人敢保證,這種情況……她為何還會這麼跟自己絮叨教書的經驗?難道真的希望他在學院教書這一塊上,有更好的發展?這是怎麼回事?
林海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反倒越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於是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道,“……能不能幫我倒點水來?”
有那麼一個刹那間,女子是怔了一下的,隨即反應過來她此時的穿著打扮,還有林海這番話下的隨意灑脫逸然。短暫的遲疑後,她抬頭衝林海大氣一笑,“好的,請稍等。”
平靜接過林海手中的空杯。平靜的素手捏住細腳杯的水晶玻璃柱,輕垂胸前。然後平靜轉身而去。侍女裙伴隨著她的垂肩秀發,搖曳出一個婀娜的身姿。
有那麼一刻,林海突然有些剛剛被某種無形而曠大的氣場碾軋而過的氣緊,有種覺得自己好像剛剛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罪惡的不祥預感。
他眯了眯眼。
但明明,眼前的女子就是侍女啊……
陸曼娜還想讓她把自己騙上床侍寢……
……
來到自取桌麵前,諾蘭探手取下架子上的鶴嘴紅酒瓶膽,然後倒入麵前的杯子裡,酒杯邊沿還有林海喝過後殘留的酒漬。
她明亮的眼睛專注的看著紅色涓流成柱彙入酒杯,先是激烈翻湧,而後水線升高漸次平複。
繃著的麵容,終仍不住笑靨如花,“我忍我忍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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