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站住腳,眉開眼笑轉過身,重新蹲了下來。
“哎呀,就說嘛,第一眼看到嬸子,就知道嬸子是個有主見的……”
婦人怔住。
小,小恩公竟然喊她……嬸子?
敢第一個拿起匕首,鮮血濺到眼裡,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婦人,一下子手足無措,臉都紅了。
“恩公,恩公怎能喊我嬸子?這……這不行。”
“為何不行?”細雨不解,“嬸子你多大?”
多大?婦人一時茫然,掰著指頭在心裡算。
她十六歲嫁人,第二年就生了老大。老大已經十六,家裡正忙活著給他說親。
她相中了隔壁村的李家姑娘,就等著收完糧,就托媒人去隔壁村李家提親。等訂了親後,再等兩年,等李家姑娘滿了十六,就能過門……
誰能想到,糧還沒熟,大禍就臨到頭頂。
她男人,她兩個兒子,包括才剛滿十三歲的小兒子,都被窮凶極惡的官兵抓走了。
就連她,也被土匪給搶上了黑風寨。
她本以為會死在黑風寨,可老天有眼,她沒死。
她不僅沒死,她還親手在土匪頭子身上戳了上百個窟窿,還一片片地刮下了那畜生身上的皮肉……
婦人臉上又流露出咬牙切齒的神情。
細雨摸著下巴,這嬸子不是在算年齡?怎麼算得咬牙切齒?
“啪,”細雨拍了拍婦人肩頭,“嬸子?”
婦人一個激靈,回過神,“恩公……”
細雨擺擺手,“嬸子可算清了?”
“算清了,算清了,”婦人點點頭,“十七歲那年,我生了我家大兒,他今年十六,那算下來,我今年三十三……”
細雨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樣,“對呀,那就應該喊嬸子。”
師父教過她的——
遇到看著和師父外表差不多的,就喊爺爺,比如說白猿長老。
五旬以上的,喊阿公阿婆;三旬至四旬的,喊大叔嬸子;年輕的喊姐姐;和她年紀差不多的……
喊個錘子。
她不和小孩子玩。
婦人漲紅著臉,連連擺手,“不不不,我當不起小恩公這聲嬸子……若是小恩公不嫌棄,就跟著村裡人稱呼就好。”
“村裡人如何稱呼你?”細雨好奇。
“我夫家姓宋,娘家姓陳,村裡人多喚我宋陳氏……”
細雨眨眨眼,“你沒名嗎?”
宋陳氏搖頭。
在娘家時,她是陳家潑辣的二丫頭;出了嫁,紅柳村的人便喊她宋陳氏,或者宋誠媳婦;有了老大後,她多了一個稱呼——家成娘;等有了老二,她又成了家興娘……
這麼多稱呼,沒一個是她的名。
細雨眨眨眼。
“那簡單呀,嬸子就給自己起個名好了。”
婦人怔住,“我,我自己給自己取名?”
“當然,”細雨來了興致,“想起什麼就起什麼,龍啊虎啊,豹啊狼的,都行!”
遠處的玄卿偷偷支著耳朵聽,聽到這裡,頓生不滿。
小道士什麼意思?
那麼多可供挑選的字眼,偏偏第一個就是龍?她什麼意思?
龍不行!
區區一介凡人,也配當龍?
不行!
玄卿斜睨苗嫵,“哎,苗嫵道友,那小道士滿嘴胡說八道,儘說些沒用的,你不把她叫回來?”
苗嫵翻著烤豬頭,在豬頭上抹上香料、鹽巴,對玄卿的話隻當沒聽見。
“苗嫵道友,苗嫵道友……”玄卿連喚幾聲沒人理,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