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女子哭聲猶如尖錐,深深刺入晏驁川的心臟,他傷得太重,無法動彈,甚至沒法子張口說句話,更無法幫心愛的姑娘擦淚。
少年顫顫巍巍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隻能瞧見宋枳軟攥住司馬帝的衣袍求死。
“不……”
晏驁川五臟六腑都好像被人打碎了,嘴唇艱難地張開,隻有氣息能從齒間發出,卻聽不到聲音。
他慣來覺得自己武功高超得不行,這是頭一次覺得自己練武不精,若真蓋世無雙,又怎能連爬到她身邊的力氣都沒了。
“阿枳……”
司馬帝深吸一口氣,隻聽殿外傳出心腹臧公公急促的呼喚。
“娘娘,您不能進去!”
司馬帝擰緊眉,隻見宋珍疾奔進殿,瞧見此景,“你若要阿枳的命,就先拿我的命。”
“貴妃。”
司馬帝嚴聲“你不該在這兒。”
“那我該在哪兒。”
宋珍眼含譏諷,一步步靠近,“我能去哪兒?我的家、我的弟弟弟妹,都死在了你手上,你還要殺了我最後的親人嗎?”
“朕不會!”
司馬帝擲地有聲,望著宋珍,緩慢且乾澀道“我不會那樣對你…阿珍。”
“官家,瑞王覲見。”
有小公公快步入殿,瞥見宋珍後,飛快低下臉,不敢說話。
司馬帝眸底微動,“他回來了?”
小公公頷首,“瑞王剛入京,同晏家老太保跪在殿外。”
“老師也來了?”
司馬帝麵色變幻,看了眼晏驁川,注意力又落在宋珍身上,女人的後背僵直,表情卻並無變化。
“老師年紀大了,殿內血腥,請他回晏家去。”
小公公應是,隻聽司馬帝道“讓雲藤進來。”
宋枳軟聽到司馬雲藤入京,不多時,一陣急快的腳步聲響起。
她回身,見一個相貌生得俊美出色的男人身著寶青雲緞素衫走進來。
或因隔世再見,男人比起她記憶中還要瘦削年輕,即使暑熱未消,他仍披著件煙白墨色勾山水披風,臉色蒼白。
入殿後,司馬雲藤的視線先落在宋珍後背,隨即又快步到宋枳軟麵前,將人扶起來。
“阿枳。”
宋枳軟情緒過於激動,加之挨了杖,腳步虛浮,“雲藤阿叔。”
司馬雲藤心疼地將人扶著,看向司馬帝。
“皇兄怎麼能這麼狠心。”
司馬帝盯著自小疼愛的親弟弟,未搭理對方斥責,而是問“何故入京?”
“晏五公子並未同康王有勾結,臣弟有證據證明,他是清白的。”
司馬雲藤回頭,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年,傷情慘重,不忍再看,“再打下去,他的命就沒了,
皇兄,他是太保之孫,太保是您的老師啊。”
“不必說了。”
司馬帝似乎並不在乎司馬雲藤口中的證據,垂下眼瞼,“朕不殺他。”
司馬珞眉心微動,餘光觸及宋枳軟無力倚靠在司馬雲藤身上,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臧純。”
臧公公垂首走到司馬帝跟前,“官家。”
“朕記得,晏驁川參加了秋闈。”
臧公公頷首,“是。”
“可上榜了?”
臧公公麵不改色答“榜上第十三名。”
宋枳軟聞言微愣。
“傳朕旨意,晏家第五子晏驁川,妄自尊大,禦前失禮,榜上除名,此生再不得科考。”
司馬帝平聲靜氣道“朕顧及同太保的師生情誼,不奪其性命,然此子不得留在晏家再享榮華富貴。”
宋枳軟捏緊了拳心,瞧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越覺心痛。
司馬帝淡淡看了眼晏驁川,瞧見他後背的血色,緩慢道“限七日內,自行離京,不可帶走晏家一分一厘,
若晏家任何人用錢財助之,視於同罪。”
司馬雲藤急道“晏驁川傷成這樣,七日如何離京,皇兄……”
“不必再說。”
司馬帝道“朕累了,將人抬回去。”
幾個宮人忙找來簷子將晏驁川抬走,宋枳軟慌忙跟上。
“貴妃,你去吧,朕要同瑞王說說話。”
司馬帝坐回高位。
宋珍並未答話,目不斜視轉過了身,同司馬雲藤擦肩而過之際,大袖卻被人拽住,不得抬腳。
臧公公心驚,恐慌垂下眼去,裝作什麼都沒瞧見。
司馬帝靜靜看著殿下兩人,就算司馬雲藤如此大膽,身居高位者仍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宋珍麵上古井無波抽開手,絲毫未眷戀身旁這個年少時便同她兩情相悅的男子。
就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他。
司馬珞將二人舉動看在眼裡,先前從不認為宋珍和宋枳軟姑侄間何處相像,眼下卻覺出些相似。
但凡心意已決,便不會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