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竹幾次想回南陽伯府,都被門衛趕了出來,南陽伯夫人氣得臥病在床,所有事宜都交由鄭氏打理。
這日鄭氏和劉氏帶著一封休書登了黃府的門。
“照理說三弟妹做出這等醜聞是該送到女戒堂受過的,但咱們伯府是厚道人家,日後你與三弟一彆兩寬,就此莫要再來糾纏了。”
鄭氏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看得黃玉竹咬牙切齒,以前哪有她來自己麵前抖威風的時候!
黃夫人沒說什麼,轉身去翻看鄭氏帶過來的兩口箱子。
“怎麼都是一些衣物?連金銀首飾都沒有!”
劉氏嗤笑出聲,“想什麼呢!我們伯府是休妻,又不是和離,給你們拿這些東西都算仁至義儘了,還想要錢?當自家嫁黃花大閨女呢!”
“就算休妻那你也得把我們黃家的陪嫁還回來,當初我們可是拿了三十抬嫁妝呢!不然我們就去官府告你們,看丟臉的是誰!”黃夫人如今就是個光腳的,沒有絲毫顧忌。
鄭氏早知她如此,不緊不慢的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前兩頁是黃府的嫁妝,三十抬是不假,但被子一抬褥子一抬枕頭一抬,多是如此。後麵的都是這幾年伯府貼補黃家的東西,黃夫人若真想辯一辯,可要確保還能拿出這些銀錢來。”
黃玉竹搶過賬冊,翻了幾頁氣得臉色鐵青,“好你個鄭氏,虧我當你是個老實的,沒想到你從那麼早就開始記我的賬!”
鄭氏但笑不語。
婆母偏心黃玉竹她管不了,可她是伯府未來的主母,她手裡不能有糊塗賬,所以婆母每次因為黃玉竹動用公中的銀子,她都會暗暗記下來。
黃夫人見人財兩空,對黃玉竹發起了脾氣,“你個禍事的東西,這麼多銀子你都花哪去了?”
“娘,大部分銀子我不是都拿來貼補家用了嗎……”黃玉竹心裡委屈,婆母夫君給她的東西,她除了留下幾樣首飾,剩下都拿來貼補娘家。
黃老爺覺得丟臉,不想在鄭氏劉氏麵前跌份,拍案道:“少造謠!我黃家可沒用你的東西!你既跟了許青,便自管去尋他,莫要留在府裡誤了其他姐妹的名聲!”
黃玉竹如今已成了無用之人,黃家夫婦隻想著如何將剩下的女兒賣個好價錢。
黃玉竹哭成了淚人,“爹、娘!你們不能這麼對我啊,當初不也是你們讚同我與許青一處,說著這樣能幫上博文的嗎?”
“彆跟我提你弟弟,要不是你博文也不會死,都是你個掃把星害了他!”
不欲再看黃家的雞飛狗跳,鄭氏抬身而去。
“大嫂,我還沒看夠呢,看他們狗咬狗多有意思。”
鄭氏卻道:“黃玉竹固然可恨,但她家人更薄情冷血,何曾將女兒當成人看,分明將女兒當做他們的工具籌碼。”
同為女子看到這一幕並不覺痛快,反而有種兔死狐悲的心寒。
劉氏嘖了一聲,“這倒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不過咱們也算擺脫了一個麻煩,終於可以安心過自家的日子了。”
“是啊,日子終於有盼頭了。”鄭氏揚唇笑起,總是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下來。
而黃玉竹則被父母無情的掃地出門,又與她斷絕了關係,甚至連件衣裳都沒給她。
黃玉竹隻覺天地崩塌,她一個女人孤苦無依又沒有容身之處,難道要露宿街頭嗎?
她恍惚踉蹌的走在街上,不覺間竟來到了公主府門前,她抬頭望著高門金匾,咬了咬牙,心一橫直接跪在了大門外。
“民女求見長公主殿下,求殿下許民女一條出路吧。”
彼時顧青鳶正在屋內看書,以前在顧家她沒有多少時間讀書,每日不是被姨娘拉著做繡活,便要在嫡母跟前立規矩。
如今有了大把空閒,她自然要將以前荒廢的時間都補上。
貴妃榻上,身著粉色軟煙羅的少女慵懶的偎依在榻,左手斜撐著額頭,素白的右手握著一卷書冊,宛若一座晶瑩的玉雕。
白霜坐在一旁看著,隻覺賞心悅目。
她一個女子都愛看,更不要說男子了。
“鄉君,不好了!”翠紅匆匆跑進來。
顧青鳶放下書卷坐起身子,“出什麼事了,這般慌張?”
“那黃玉竹跑到咱們公主府前跪著,還說什麼讓殿下給她一條生路,簡直越說越不像話!殿下和妙微姑姑都進宮了,守門的小廝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才過來請鄉君拿個主意。”
“哦?”顧青鳶長眉輕挑,“看來黃玉竹當真是沒有退路,竟然敢跑到公主府來。”
白霜道:“鄉君,用不用我們去把她趕走?”
顧青鳶眸光微晃,搖了搖頭。
長公主此番進宮便是要請旨休夫。
隻長公主雖身份貴重,但明昭還從未有過休夫之例,更何況這婚還是禦賜的,長公主須得經過明昭帝點頭方可。
“黃玉竹是一捧柴,我們要讓這火燒得更旺一些。”顧青鳶側眸對白霜道:“白霜,你去尋王爺請他幫我一個忙。”
她要讓長公主沒有阻礙的踢開許青這個混賬。
黃玉竹跪在門外的青石磚上,隻覺膝蓋硌得生疼,而最讓她覺得難以承受的還是圍觀眾人的指點奚落。
昔日體麵的伯府三少奶奶如今落得這般境地,可她縱使不願也沒有彆的辦法了。
如今的她無家可歸,不管永樂長公主如何奚落折磨她,隻要給她一個容身之處就好,思及此處黃玉竹跪伏在地上,聲音哀切的道:“求殿下開恩,給民女一條生路……”
“下跪何人?因何在公主府門前鬨事?”
少女清冷高貴的聲音自階上傳來,黃玉竹緩緩抬起頭,便見裹著一襲霞色披風的顧青鳶站在最高的台階上俯視著她。
顧青鳶的頭頂赫然是公主府的匾額,她發髻上簪著一支玲瓏八寶金簪,耳上兩枚紅寶石耳墜燦然生輝,美麗又高貴。
黃玉竹一時怔然,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就鬼迷心竅,覺得這樣的女子會甘願嫁到黃府。
若她沒動這樣的心思,博文或許就不會死,自己或許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顧青鳶眼瞼微垂,她不笑時會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清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