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等一下……”
張文書皺眉,正待開口,卻聽身後有人先喊了一聲。
眾人轉頭,張倫已坐直身體。
麵色甚是蒼白,嘴唇沒什麼血色。神色頗為平靜,見眾人轉頭看來,還淡淡地笑了一下,看著卻十分苦澀。
“靈犀最怕疼的,你拿著刀要殺她,哪有不怕的……不妨多等會兒”,見薛甜甜眉頭豎起,正要反駁,他擺擺手,說道“或許,你該先解決我……”
說著,擼起褲腳,小腿鮮血淋漓,正有一圈被撕咬的痕跡。
“你……”
薛甜甜睜大眼睛,難以置信。
便是胡靈犀也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他。
“有隻喪屍摔在地上,趁機咬的”,他咳了一聲,放下褲腳,對著眾人努力笑了笑,說道“怎麼都這個表情,這一路行來,倒下的人還少麼?又不是什麼稀罕事。本來要早點說的,但見大家這麼忙,沒好意思打擾。又實在倦的很,想著等大家忙完了,再幫忙處理一下我的瑣事。”
麵上神色原來還算平靜。
大概在努力克製,隨著敘述,卻也淚光閃爍,模糊了雙眼。
趙世清有些不忍,彆過頭,不去看他。
他理解張倫的心情,沒人想死,又的確不甘心。這一路行來,倒下的人確實不少。他們幾個人能走到這裡,忍饑挨餓,東躲西藏,吃了多少苦,經過多少磨難?
似乎遇見了不錯的幸存者隊伍。
一切,或許就要改變。
偏偏他的人生,便要徹底結束了。
張倫仰起頭,不讓眼淚滑落,依然儘力保持微笑,說道“說起來,要怪我拖累大家,餓的發慌,竟然想起吃什麼蘑菇。在這樣的世道,死是沒什麼可怕了,就是許久未吃過飽飯了,都忘了是什麼滋味了,實在有些難過……”
這話說的其餘同伴,亦是心懷戚戚。
他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與胡靈犀相比,張倫的言語沒有絲毫激烈的地方,卻讓聽的人感覺格外心酸。
對於被咬傷的人,被殺是必然的。
因為目前還沒有誰被咬了之後,能躲過變異的。
他們會成為新的喪屍,無差彆地攻擊周圍的人。大災變初時,抱著一廂情願想法的人很多,總以為自己能尋到方法,製止變異,或者阻止屍變後的人產生攻擊行為。結果都很悲慘,不但沒有達成願望,反而連累了更多的人。
至於避難處,或者大些的庇護所,並不是到今天才出現的。
組織自救,或者救援彆人,在災變發生後不久就出現了。後來一個接著一個都覆滅了,反而形成了更為密集的屍潮,誘發了更加可怕的結果。
這些避難之地,隻有少部分是被喪屍從外部攻破的。
絕大部分,是源於內部的崩潰。
一些人隱瞞了自己被咬的事實,用各種方式,躲過了檢查。藏在人群當中,寄希望於自己能抵抗變異,恢複正常。
事實上,並沒有這種可能。
該屍變的時候,依然會屍變。
於是周圍毫無準備的幸存者,成了受害者,然後又變成了新一波的傳染源。組織崩潰,人群四散,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對於張倫和胡靈犀,即便薛甜甜放過他們,把他們扔在這裡,不管不顧,自己一行人趕緊離開。
那麼,張文書他們呢?
自己的避難處,就在這兒附近,然後,放任兩人在這裡屍變?
所以胡靈犀是絕望的。
絕望於自己會變成無知無覺的喪屍,更絕望於在變成喪屍之前,薛甜甜便會砍下自己的腦袋,或者戳穿自己的頭顱。
張倫說完,不再言語,緩緩閉上自己的眼睛。
薛甜甜仰了仰頭,道了聲“對不起”,提著利刃,向他走去。
卻覺身形一滯,刀柄被張文書握住。
她轉頭,皺眉看著對方,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眾人也不明所以,難道張文書要放走這兩人,讓他們自生自滅?
陸沉沉幾人是無話可說的。
他們跟著張文書久了,慢慢對他產生了極大的信任感,如果張文書便說要放走兩人,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麼。
薛甜甜和仲黎黎幾人,則有點緊張。
張文書轉頭對著趙世清,溫和地說道“世清兄,先吃個飯吧。”
趙世清看著他的眼睛,純淨而溫柔,透著難言的暖意。回憶起剛剛張倫的話,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心裡不免有些感動,露出微笑,鄭重地說道“對,先吃個飯,古代犯人殺頭前都要吃頓飽飯,咱們現在連犯人也不如了麼?”
聽他這麼說,薛甜甜放下了利刃。
胡靈犀和張倫則看向了張文書,張文書卻未多說什麼,隻微笑著向他們點了點頭。然後轉向陸沉沉他們,說道“把筐裡的東西整理一下,咱們看看請遠道而來的朋友們吃什麼,不能寒酸了,讓人笑話。”
他不想帶著疲憊的人,趕回庫房。
張倫和胡靈犀,可能堅持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