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狗對興文來說,大約不僅僅是狗。
興文跟隨著父母,在末世裡艱難求存。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見過許多熟人和朋友,被喪屍吃掉,被彆的幸存者淩辱和殺害。
他的世界是灰暗的。
沒什麼希望。
隻是苟延殘喘,知道總有一天,災難會降臨到他們頭上。一家三口,通通會悲慘地死去,餓死,病死……或者被咬死。
那天夜晚,大家被捉住。
他知道這一刻,終究是來了。
但是……有個人,忽然闖進了他的世界。
來的快,走的也快。
即便後來重逢,也隻來得及說幾句話。
而那個叫丁夢晨的人,卻是這十幾年來,對他影響最大的人,沒有之一,遠超過他的父母。
仿佛一個巨人。
矗立在他的心裡。
擊穿了黑暗,帶來了光明。
從此,他的世界就不一樣了。
他成了犬馬人,他有了人生的目標,他奔走在北地,他營救受難的同胞……他追著丁夢晨的步伐,在奮力前進。
這些狗,是丁夢晨留給他的。
它們身上,有丁夢晨的影子。
犬馬人無法將這些狗子,當作牲畜,當作單純的工具。
興文更是。
這些狗子,是他的親人。
他們在外奔走,風餐露宿。
睡覺的時候,常常擠在狗群裡,抵禦寒冷。在這動蕩的歲月裡,擁抱彼此,對抗黑暗和殘酷。生和死緊密相連,外人很難理解。
這次護送研究人員南下。
狗子死傷慘重。
不是興文的牲畜在消亡,是興文的親人在消亡,是丁夢晨的影子在消亡。
而消亡不是短暫的消失;不是下一個路口,它們還會雀躍地跳出來,衝你搖尾巴;不是做了場噩夢,醒來之後擦乾冷汗,一切恢複如初。
消亡就是消亡,是死去,再也見不到了,永遠。
所以,他的傷心,無人能勸解。
淩晨,火堆熄滅。
雨水停歇。
袁自在和興文已經整理好馬匹,在朦朧的天色下,領著眾人,繼續出發。道路有些泥濘,馬蹄不時踩進水窪。整個廢墟濕漉漉的,散發著寒意。
眾人沉默,隻默默跟隨。
那個年輕的女研究員,最早還會輕輕抱怨兩聲。
如此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轉頭,悄悄地看向身後。
興文已恢複了平靜,騎在馬上,默默地壓陣。
女研究員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卻不知如何說起。
昨天晚上。
她看著興文抱著黃狗,抱了很久,淚水粘在黃狗的毛發上。
周圍的狗子們,擁簇在他身邊,輕輕哼著。
忽然感覺特彆難過。
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自己這幾個人,似乎真的很累贅。
會害死很多人,害死很多馬,害死很多狗。
而這些人和動物,與自己這些人其實是不相乾的。
但他們卻要為自己這些陌生人,義無反顧把性命交托在這裡。
“姐姐,看穩前麵的路,你們一定要好好的……鎮長在等你們,很多人都在等你們。”
興文的聲音,忽然傳來。
稚嫩而平靜。
竟有種深沉的力量感。
年輕的女研究嚇了一跳。
看了看興文,光線不好,看不見他的眼睛。
但能感到有股關切的暖意。
女研究員轉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用力地攥緊韁繩。
她低聲喃喃說道“一定要好好的,一定……”
自廢墟走出來,繞過叢林,到達雜草叢生的馬路。
有重物奔跑的聲響傳來。
撞斷了樹枝,踩踏著落葉。
眾人一驚。
袁自在看向樹林的方向,那裡有白影掠過,說道“他們來了……興文,你帶著大家繼續往前走,加快速度,老田應該在前麵等著了,我來爭取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