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雨抱著趙元曦玩兒了一陣,教她識了幾張符,便見穆山與趙明玉、趙承宴三人前後腳回了院子。
穆山見了荊雨,感受到了他身上練氣五層的淡淡靈壓,微微一愣,既驚且佩道:“舅丈,恭喜您修為大進啊!”
“你不是也突破到了練氣八層?”荊雨笑道:“築基道途有望啊老穆。”
“害!”
穆山苦澀道:“到底是資質平平,蹉跎八年,勉強練氣八層,如今我也六十七歲了!再有十三年便到了氣血衰敗、經脈枯竭的臨界點,不知那時能否練氣九層圓滿。”
“且放寬心。”荊雨安慰道:“隻要練氣九層便可嘗試築基,隻是相比於九層圓滿不太把穩,況且八至九層沒有小瓶頸,我這兩年丹道大有長進,已然可以嘗試著煉一煉【凝氣丹】,屆時成本價多賣你些,先將修為頂上去再說。”
穆山點了點頭,荊雨轉向剛剛踏入門檻的趙明玉:“三姐!”
趙明玉如今已然七十歲,看著比六年前老態了不少,原本還是灰白夾雜的頭發已然變成了全白,她神色沉凝,目光幽幽,荊雨瞧著她,隻覺得比以往更為陰森可怖了些。
“六弟,明日元晨、元曦測靈根,我們兩個去陪著足矣。”趙明玉蒼聲道。
她身後的趙承宴一愣,連忙道:“母親,我不去麼?”
“你與沛兒、承歡都在家待著,近十幾日都不要出門了。”
趙明玉低下了頭,臉色有些晦暗不明:“烏山坊市十年一度的大型拍賣會舉辦在即,坊市中來了不少外來修士,聽說逍遙仙城那邊也有築基前輩過來……”
“這段時間坊市中亂得很,執法隊的修士已然處理了不少起口角爭鬥的糾紛,據說凡人煉體士都被修士失手殺了幾個,咱們還是低調些為好。”
此言說罷,趙明玉便拄著拐杖回了自己的房間。
“母親近些日子頗有些心神不定。”趙承宴喃喃道。
慕沛走上前來,握住了丈夫的手,輕聲道:“許是元晨元曦兩個孩子測試靈根在即,你又不是不知曉,母親……向來是巴望著家中出一位修士,如今心中忐忑不定,也是應有的。”
“說不定是發愁咱們家的事情。”趙承宴黯然道:“如今坊市內凡人煉體士的日子愈發不好過了,這段時間連一兩日的短工都不好找,若是還這麼個樣子,我也隻能去烏山山脈周邊尋一番生計了。”
慕沛神色一變,握著趙承宴的手陡然攥緊:“夫君,不如我出去找些事情做,家中隻靠你一人撐著,難免拮據一些!若兩人都出去乾活,日子便能鬆快一些……那烏山山脈妖獸橫行、劫修遍地,哪裡是你能去的地方!”
趙承宴皺眉道:“兩個孩子還小,哪裡離得開你?害!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區區煉體三層,都敢說下去烏山山脈闖蕩的大話,也不瞅瞅你這小身板夠不夠高階妖獸腮幫子嚼的!”
一道溫淳聲音在趙承宴耳邊響起,隻是這言語卻頗為刻薄,趙承宴循聲望去,原是自家舅舅開口說話,他倆方才是特意走到了個角落說些夫妻間的悄悄話,本不欲人知曉,想不到自家這舅舅是個喜歡聽牆根的,竟將自家的窘境全聽了去,不由羞慚道:“舅舅……”
荊雨嗬斥道:“三姐年事已高,又隻你這麼一個兒子,元晨元曦年紀還小,也缺不得父親,這一大家子哪裡經得住什麼變故?”
“烏山山脈不是你去的地方,老老實實在坊市中待著!”
“可是……”趙承宴還想辯駁幾句。
“你們家中都這般了怎也不同我說……”
趙承宴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隻是家中有些拮據,尚且未到揭不開鍋的地步……有甚麼好說的……姐夫此前還免了租費,在這坊市中過活下去還是綽綽有餘的。”
“若是元晨元曦二人中有人測出了靈根,你們這三瓜倆棗的夠乾些什麼!就硬挺著耽誤孩子大好道途?還是厚著臉皮去找三姐摳她那點兒棺材本?”
趙承宴訥訥道:“我夫妻倆皆是凡人,一代人便能誕下靈根子,這哪裡是可以肖想的事情……”
荊雨搖了搖頭,手一翻,掌心現出兩塊靈石,拋給了趙承宴:“過段時間等大型拍賣會結束,外來修士離開地差不多了,你幫我去定期采買煉丹所需的靈草靈藥罷,一天天閒在家裡也不是個事兒……”
趙承宴幼時出身趙國皇室,在凡俗時也是世子一級的尊貴人物,而後隨著母親姐姐跋涉數十萬裡北上尋仙,於烏山坊市中安頓了下來,雖生活已然無法與凡俗時相提並論,畢竟是仙人聚居之地,心中難免有些與有榮焉的味道。
況且凡人煉體士底下還有連煉體天賦都不曾有、隻能充當仆役侍女供修士差遣玩樂的底層凡人,內心原本極為自矜,可如今改良的力士傀儡大行其道,將烏山坊市內大批量的煉體士生存空間一再壓縮,這位麵容俊逸的承宴世子在緊緊握住荊雨隨手扔來的兩塊靈石後,終於顯現出了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窘迫來。
原本是想要再強撐一些麵子,計較著如何體麵拒絕荊雨好意的趙承宴又低眉看了看自己手中死死攥著的那兩塊靈石,竟然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了。
荊雨拍了拍趙承宴的肩膀,又看了眼趙明玉所在房間的方向,言道:“我明日早些來,帶三姐與兩個孩子前去測靈根。”
說罷,便轉身離開。
趙承宴望著荊雨的背影,又想起了方才舅舅拿出兩塊兒靈石時輕鬆寫意的表情,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修士和凡人之間的巨大差距,他第一次感覺自己與舅舅之間似乎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而哪怕是自己幼時仍在趙國皇都,聽聞這個男人一人一錘、陣斬先天時,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兩塊靈石!
哪怕是之前年景好時,自己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如此了!
想到此處,趙承宴似乎有些悲哀。
自己這一脈的趙家後嗣中,不知何時才能出一個靈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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