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尋常的結丹靈物,冷家老祖給了也便給了,可這【碧雲鐘乳】在結丹靈物之中也屬於上品之列,也算是有價無市的東西,碧雲島上的碧雲鐘乳石也是每百年才能攢下十餘滴,金貴的很,連冷家的築基嫡係結丹時都要精打細算著來用,哪裡有餘裕的送予宋見虛?
隻是話頭已經捏在了此處,冷家老祖張了張嘴,還是勉為其難道:
“既然前輩需要,那冷某也就豁出去了……這裡一共五滴【碧雲鐘乳】,還請笑納。”
宋見虛握著冷家老祖的手,懇切道:“五滴太少,結丹尚不夠用,八滴罷!”
冷家老祖的額頭間沁出了冷汗,訥訥道:“這……得了,八滴便八滴,宋前輩的卜卦之道聞名南海,如今看來果是能掐會算,族中秘庫中隻剩下這些【碧雲鐘乳】,如今送予了前輩,可真是一滴都不剩了!”
這一次三人甚至連稍稍盤桓都沒有,直接離開了碧雲島。
“玄鏡,這【碧雲鐘乳】在水係結丹靈物中份數上等,一人結丹估摸著五滴便足夠,除了結丹之外,此靈物還是洗練肉身法軀、增益煉體修為的寶藥,我看你兼修煉體,結丹後若有剩餘,一並用了便是。”
宋見虛將一個裝有碧雲鐘乳的小瓷瓶遞予了荊雨,溫聲道:
“我也不知你結丹靈物是否足夠,想來有些準備,但靈物又不嫌多,多一份總是好的。”
荊雨歎了口氣,幽幽道:“真人,您何必為了晚輩這般!”
宋見虛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一層:“老夫一生持心守正,端了一輩子架子,臨了任性一番倒也無妨,雖去各家各處討口子說著是難聽了些,但畢竟是自家晚輩結丹的大事情,也顧不得什麼麵皮了。”
“嗬嗬,下一處要去的地方名為【餐霞島】,島主【餐霞仙姑】也是近海一帶有名的金丹女冠,年輕時是與老夫一同在秘境中同生死的交情……”
幾人繼續趕路,金丹真人法力雄厚,又不是全速遁行,因而實際也並不需要停下來恢複法力,但飛了半天後,宋見虛仍然感到有些精神不濟,最終還是落在一處島礁上歇息了幾刻鐘。
待到宋見虛等人來到餐霞島時,已是傍晚時分,竟叫他們見到了海上落日的奇景。
那紅彤彤的落日漸漸沉入海麵,天邊的紅霞漫天四散,竟將視野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芒。
宋見虛盯著那落日,神色複雜,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待到太陽完全沉入海底,他才如夢方醒道:
“怪了,【餐霞仙姑】道號【餐霞】,最喜服食朝霞、晚霞雲氣,每天日出日落的功課從不落下,方才怎得沒見她出島采氣?”
上了餐霞島,發覺此地也沒個金丹陣法,宋見虛便領著黑虎上師與荊雨來到島上的道觀,發覺此地除了一位練氣期的年輕女冠正在觀內灑掃,竟再無一人了。
“哎喲!”
那練氣女冠見到了黑虎上師那隻金丹期黑虎,嚇得手中的笤帚都撒了手,臉色發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道柔和的法力將她托了起來,宋見虛眯著眼睛,詢問道:
“小仙姑,不必驚慌,老夫等人是餐霞仙姑好友,前來拜訪,怎得沒見她人影?”
那練氣女冠知曉來了貴客,連忙大禮參拜,低著頭道:
“您找我家真人?可真是不巧,她老人家此前出門雲遊,已然數年不曾回觀了!”
宋見虛皺起了眉頭:“去了何處?可有歸期?”
“我家真人並未明言,隻說是心血來潮,冥冥中有了機緣的感應,這才出了遠門,想來是去碰一碰機緣什麼的……至於何時回來?更是沒個準信,許明日便回,許十年都回不來,我一個練氣小修哪裡說得清楚!”
練氣女冠惶恐道:“大人若是不急,可在餐霞島等一等,說不得便在這幾日;若是還有要務,儘可於小修這裡留一個口信兒,待到真人回返,小修必定報與真人知曉。”
宋見虛久久沒有說話,隻是背著雙手,神色悵然。
良久之後,才開口向那練氣女冠言道:“既然如此,等餐霞回來,你便說與她聽,故人來訪,卻逢出遊,陰差陽錯,此生不複相見了!”
說罷,一甩袍袖,以法力卷起荊雨,竟然就這般頭也不回,離開了餐霞島。
“宋道友且慢行!”
黑虎上師騎著黑虎趕了上來,摸了摸光滑的後腦勺,言道:
“就這麼走了?”
宋見虛仍在繼續趕路,但笑容卻有些苦澀:“哪裡是什麼雲遊,分明是躲著老夫罷了!”
“餐霞她不願見我,是不想趟這個渾水……罷了,老夫何嘗又不是想拖好友下水的下作之人呢?”
黑虎上師皺眉道:“老衲有一門天視地聽的神通,可堪破行跡,窺探迷藏……不如?”
“罷了。”
宋見虛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若是餐霞果真在左近藏著,屆時讓你的神通找了出來,兩方相見,還有得尷尬,那可就難看了。”
荊雨見狀低頭思考了一會兒,也開口寬慰道:“真人,餐霞仙姑此舉雖有避災的意思,可未必不是留了個餘地……她不肯為此擔上身家性命,倒也無可厚非,躲著不見您,恰恰是怕屆時又不得不拒絕您的請求,平白惡了兩人的交情哩。”
宋見虛的眼中多了幾分光彩,聞言不住點頭:“是極,是極!餐霞畢竟是奉道修行的方外女冠,自然覺得數百年的交情,何必為了一族之興衰撕破了麵皮?到底是我堪不破這血脈親情、家族延續……也不想堪破罷了!”
“世尊在上!宋道友,容老衲多嘴一句,你們道門修行是要逍遙自在、求性保真,若將目光囿於一家一族之地,如何能求得大逍遙、大自在?”黑虎上師歎息道。
“話不是這般說的。”宋見虛輕聲道:“當年我丹成中品,便知道途大概率是斷在此處,因而其實是因果顛倒,並非囿於家族,才不得逍遙自在……”
“而是不得逍遙自在,才隻能將目光落在血脈後嗣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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