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荊雨輕咳了一聲,緩緩道:
“諸位道友,驚鴻所言屬實,玄鏡確與其並無男女之情,宋家贅婿一事……往後倒也不必提了。”
宋驚鴻雖然心中早有準備,聽了荊雨這般乾脆的說法,也不由神色一黯,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豈知荊雨話鋒一轉,言道:
“可玄鏡在宋家這許多年來,承蒙老真人指點丹道、占卜技藝,雖無師徒之名,卻有了師徒之實。”
“老真人這些年來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卻從不言收徒一事,其實也是存著不想束縛玄鏡的心思而已。”
“可玄鏡卻不能就這般糊弄過去,今日正巧諸位同道皆在,不妨與我一起做個見證。”
“今日玄鏡拜入老真人門下,為了不違逆老真人遺願,僅作一個記名弟子,正巧長湖宗靜湖前輩送來真人遺蛻,便在正殿處立一道牌位,全了拜師之禮!”
荊雨疏朗清越的聲音傳遍大殿,令宋驚鴻聽得眼眶一紅,她知曉荊雨這是在以另一種身份為宋家站台!
便在諸修愣神的工夫,荊雨果真擺出了一道宋見虛的生辰牌位,恭敬放在了主席正中,擺好了祭品,認認真真地將這一套拜師之禮走完。
與黑虎上師、離炎真人、宮徵羽等人的欣慰與感懷不同,獨自飲著靈茶的張青芒眼中倒是羨慕嫉妒居多,心中暗暗道:“好一位有情有義的玄鏡道人……怎得我張家便無此顧念情誼的俊才!”
隨即又想到了死在定古秘境之中的那位金丹嫡係,神色黯然,頓覺寂寥,連杯中上好的靈茶都沒了滋味。
酒足飯飽,這一宴便也臨近尾聲,可這並不是這一次金丹法會的結束,反倒是正式的開端!
隻見荊雨自主席位上站起身來,對著下首的一眾金丹修士拱了拱手。
殿中的數十位金丹也拱手回禮,俱是一笑,幾乎同時抬手指向殿外:
“請!”
荊雨挑了挑眉,自然知曉他們所說為何,也是當仁不讓,大踏步走出了正殿,來到了殿外廣場的流水宴席處,飛身一躍,來到了正殿的屋頂處,看向殿外廣場密密麻麻的數千名修士。
“師父,快看!是真人!”
金雲子猛地吞下嘴裡的那塊兒三黃雞皮,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雞油,扯了扯不住往袖子裡塞靈果的金蓮法師。
金蓮法師抬頭望去,眼神一下子變了,神色複雜道:“不過區區數十年而已,怎得一下子時移世易,竟就此天淵之彆了!”
此時廣場上幾乎所有的練氣築基修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向荊雨的方向,眼神渴望。
“貧道玄鏡,一百三十七歲丹成金紫,今日開辦金丹法會,為諸位道友講道三日……”
自從五百多年前陸英招在青雲仙城傳道之後,金丹法會講道也算是仙洲界的老傳統了,荊雨自然也不能免俗。
隻是他這一次卻並未單純講述結丹之道,反倒是自引氣入體開始講起,一路講到築就仙基、以及築基期時修行的種種關隘……
麵目蒼老的金雲子早就渾然忘卻了此身何處,死死地盯著端坐於屋簷之上的那位新晉的金丹真人,用心默記,聽到妙處,不由擊節讚歎,心中暗暗感激:
“難得有一位真人還肯從練氣修行開始講起,自然是特意照顧我等低階修士了……傳道之恩,卻是不好報償了!”
原本金雲子築基失敗了一次,此生早已不敢再想望築基一事,如今聽了荊雨講道,隻覺那一道塵封已久的瓶頸竟然又微微有些鬆動之感,心中再一次燃起了些許鬥誌,恨不得立時回轉【孽海金蓮寺】嘗試築基!
待到荊雨說到了築基的關隘,在場的築基修士更是聽得如癡如醉,甚至有一位築基初期圓滿的修士,隻差這臨門一腳,竟爾臨陣突破,步入了築基中期的境界!
最後終於講到了結丹之秘,荊雨乾脆以水係術法在半空凝聚出了種種影像圖形,輔助講解,一時間整個廣場上空異象紛呈,教諸位金丹真人都看得愣了。
風靈曄將背部的長劍放在了膝間,目光空靈,神念卻散發四周,將荊雨講道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音節都刻印在了識海之內,心中默默道:
“不愧是連家中真君都盛讚的天驕人物,這等理解,我不如也!”
他靜靜思索荊雨所講的內容,一時間竟爾白日頓悟,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待到荊雨三日講道結束,風靈曄恍然驚醒,隻覺得自己對丹成金紫又多了些把握,從保底七成的勝算大增到了八成!
啪——
端坐在屋簷上的荊雨打了個響指,下一刻天空中的種種異象立時化為泡影,消失不見,他站起身來,背著雙手,悠然道:
“三日講道已畢,各位請自便罷!”
這一刻,廣場諸修竟然齊齊趴伏在了地上,大禮參拜道:
“多謝玄鏡真人傳道之恩!”
荊雨坦然受了這一禮,揮了揮袍袖,笑道:“散了吧。”
待得練氣築基修士陸陸續續下了山,出了島,各大勢力的金丹真人也起身告辭,荊雨一一送了,將禮數周全,卻見風靈曄抱著長劍,留了下來:
“多謝真人傳道之恩,靈曄受益匪淺,今日接下了這個差使,倒是來對了。”
“風道友言重了。”
荊雨言道:“道友既然最後留下,想必是還有什麼事情?”
風靈曄神色一肅,沉聲道:“正是!玄鏡真人,我家大人想要見你,特意囑托靈曄來請真人往聽風島一敘……”
荊雨心中一跳,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終於讓心中那一塊兒大石落了地,暗忖道:“風祁節要見我!”
元嬰真君何等的威懾力,金丹修士麵對元嬰幾乎是被任憑宰割的狀態,平日裡哪裡有什麼平等可言,隻是供真君隨意驅策的玩物而已。
如今風祁節為了見荊雨一麵,沒有直接一道真君法旨送過來,反倒是派了自家的元嬰種子客客氣氣來請,已是給足了荊雨麵子。
又或者……
荊雨暗忖道:“是給我身後的背景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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