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了嗅金屬水壺內的水，發覺沒有異味後，基爾掀開麵甲就大口喝了起來。
幾口就將水壺內的水喝完了，基爾估計之前的‘石手’絕強的一擊引起的震動，連帶著將桌子上的水壺都給震倒了，導致裡麵的水灑了許多。
喝完水後，基爾將人家的水壺好好的放在桌子上，這一個舉動倒是讓農夫鬆口氣，很快就喚醒了嚇昏過去的妻子。
醒來後，農婦就安生了許多，手裡的兩把家夥也悄悄的放在了地上。
“彆緊張。我來此地是為了解救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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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也不再放下麵甲，就這麼露出自己年輕的麵龐跟兩個中年本地人說話。
聽到這話，中年夫婦詫異的互相看看，農夫咧了咧嘴，而農婦則小心的翻了個白眼。
真當基爾沒看到是吧？農戶房子裡麵雖然光照不好，但基爾的視力非常強，光線不足的地方照樣看的清楚。但他沒在意，畢竟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讓他代入農夫農婦的視角看，他不知道早就在心底罵了幾遍了呢。
“我先問一句，你們是什麼時候來到巴伯塔裡山穀的？”
農夫農婦互相看了一眼，隨後兩人依次回答到“我們都是在村裡出生的，從小就生活在這裡。”
基爾眼珠轉了轉“那你們的長輩呢？是什麼時候到這裡的？是從帝國來的遷移民對吧？”
農婦拿手肘頂了她丈夫一下，讓她丈夫回答。
農夫順手從一旁拉來兩個木頭矮凳，讓自己和妻子坐上去，隨後才回答到“我父母都是帝國遷移民，我妻子她家也是，差不多都是四十年前來到山穀裡的。當時聽說外麵還沒有什麼回頭山穀的可怕傳說，他們那些遷移民就偶然順著矮人在山穀外的道路，一路走了進來。”
基爾用手肘撐住膝蓋，手掌撐住頭盔下沿，點點頭“我猜，這就是最後一批大規模誤入本地的帝國遷移民了是吧？”
兩人都點了點頭“後來就隻有一些零星的人誤入進來，然後在這裡跟我們大家一起生活了。聽說我小的時候還有人尋親闖進來過，但後麵就隻有一些膽大的家夥因為冒險進來了。”
農夫聳聳肩“也有人想走，但都被矮人們攔住了，矮人雖然人少，但沒人是他們的對手，因此大家就生活在這裡。其實我們這裡生活蠻好的。”
農婦突然插嘴說道“我小的時候還想出去看看，但後來聽從外麵來的人說起外麵的生活，覺得還不如家裡好，就沒再想著出去了。”
基爾聳聳肩“你們的生活是挺好的。”
“那？”農夫疑惑的問了半句。
基爾接著說道“但這都是虛假的。”
“虛假的？”
“假的？”
兩人不相信。
基爾笑了笑“你們可能不懂一些大的道理。在山穀外麵，這裡那裡都是我們人類的廣袤國度與土地，我們人類耕種，我們人類統治，不管是東邊的，還是西邊的，又或者北邊，或者南邊，雖然大家有時吵吵鬨鬨，但左右都是人類，說著同一種語言，長著一樣的麵孔體格。”
農夫農婦有些混亂，基爾繼續說道“而不是由一些不到我們胸口高的矮子們管理統治。”
農夫有話想說，但他瞥了一眼基爾腰間發出微光的長劍劍鞘，什麼都沒說。
但他的妻子倒是開口了“矮人管著山穀沒什麼不好的！他們拿結實好用的金屬器具換取大家種出來的糧食！我知道，我聽從外麵來的年輕人那裡說過，這些我們平常用的金屬器皿，外麵可不便宜呢？不過他們說的錢幣什麼的，我倒是一直就沒弄明白。”
基爾微笑應對，沒接這話。
他繼續說道“這不過是一種低廉的收買手段罷了，對矮人來說，些許的金屬造物對他們來說沒有一點用處，反倒是沒有你們辛苦種植的糧食，他們才真的生存不下去呢。你們搞反了兩者的需要關係，不是你們需要他們，而是他們需要你們。”
“要我來說，山穀內反倒是應該由人類來統治。數量上，咱們人類更多。生存需求上，是他們求著人類！結果這裡卻被矮人所管理統治。”
農夫見妻子開口也沒被眼前厲害的騎士訓斥，便也放心開口“可山穀和村子的安全都靠那些矮人在維護！魔獸、怪物、野獸，都是那些矮人打敗驅趕走的。沒有他們的保護，山穀和村子根本就不安全。”
基爾伸出手指搖了搖“瞧你說的，難道山穀外的人類世界就一直被山裡的怪物們欺負嗎？恰恰反了，沒有矮人，人類也能自己保護自己，大家都是這麼做的。矮人們接過了山穀與村莊的保護工作，並一直以此來證明他們統治這裡的合理性是吧？可如果一開始人類就能自己保護自己，他們的這份合理性不就是虛假的麼？”
基爾說的這些什麼統治呀，合理性的東西，明顯兩人聽不太懂，雖然大概意思明白了。
看兩人嘴巴開合，卻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說明自己的想法，基爾拍拍腦袋“算了，你們一輩子都在這個小地方，很多話題你們看不明白，聽不明白，自然也說不明白。反正你們隻要明白，我來此，是為了你們好的。”
基爾拍拍自己的盔甲胸口，發出邦邦的聲音“瞧，我怎麼說也畢竟是人類的一員，跟那些居住在村子中間，有著寬敞房屋的矮人比起來，我是不是更可靠一些呢？”
一說到房子上，農夫農婦就一下子明白了，他們兩個互相看看，低聲向基爾說道“村中心的房子？”
基爾眼睛一轉，笑道“是呀，在外麵，任何地方，我們人類都是居住在村子中間的。哪有一個人類占多數的地方，居住在最好的地方的不是人類呢？沒有這個道理是吧？矮人，就該住在石頭地洞裡，反正他們肯定喜歡那裡。他們從地洞裡爬出，就該回去。而地表，太陽下，最好的地方，就該我們人類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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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夫皺起眉頭“可矮人太厲害了！扳手腕，三個年輕人都扳不過一個矮人！更不要說他們人人都有厚實的盔甲保護。”
基爾站起身，一手扶著腰間的金屬腰帶，一手揮舞著“這就是一切的關鍵了。他們矮人為什麼能用不甚重要的金屬器皿來換取你們勞作得到的生存必須的糧食？他們矮人為什麼不讓你們自己來保護自己？他們矮人憑什麼占據村子最好的中心位置，反倒是讓人數更多的人類居住在村子外圍？”
“為什麼？”
“是呀，為什麼？”
這對夫妻齊聲問道。
基爾右手向下使勁一揮“就是因為他們戰鬥力強，武力強而已，就這麼簡單！”
“因為武力強，他們可以用對矮人來說輕易獲取製造的金屬器物來大量換取人類辛苦種植的糧食！因為武力強，他們可以主動占據山穀與村子的武力保衛工作，並以此來壓製人類自己的武力！因為武力強，他們可以占據村子中心，並修建寬敞舒適的房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矮人是一兩個人就能擁有一幢兩層帶花園的房子？”
農夫農婦齊聲說道“他們一個人一幢房子！”
“歐呼！比我想的還要享受。那麼你們家呢？幾個人擠在這麼三層的木頭房子裡？”基爾促狹的笑著，這讓他麵前的這對夫妻趕到尷尬。
“我們，我們家，九口人。我的父母，我們兩個，還有我沒出嫁的妹妹，以及我與我妻子的四個孩子。本來有五個的，前年在村外的冷湖裡淹死了一個最大的……”
農夫慢騰騰的說道。
基爾歎了口氣“我為你們曾經最大的一個孩子的死感到遺憾，節哀。”
“不，不用騎士你節哀，冷湖是矮人們一直不讓下水的地方，都怪我那個孩子，那麼冷的水，怎麼可能遊泳嘛，哪怕夏天的時候，冷湖裡的水都太冰了。”
“再說，大夥兒喝的水都是哪裡來的，遊泳什麼的，實在是不好。”
農夫農婦依次說道。
基爾點點頭，將話題轉回來“九口人對吧？跟家禽家畜擠在一幢房子裡，不僅味道不好，衛生上也不太行，而且沒有花園！哇，矮人們都有著一個他們自己喜歡的花園，剛才我跟那些人戰鬥的時候，就見到了不少以前沒見過的植物來著。”
農婦顯然對矮人們的二層花園很羨慕，眼裡滿是星星點點，嘴裡嘀咕著“發光的植物，家裡要是種上幾個，就明亮許多了！”
而農夫則辯解道“我們家，不，村裡人每戶也都有各自的院子來著。”
基爾笑了笑“供家禽活動，還有牲口活動是麼？他們還賞給你們這些可憐人什麼，都說說吧。”
農夫怯懦兩句後，還是開口了，他說道“我們每家都有很大的一塊土地可以開墾！成立新的家庭後，也有房子和土地分配。”
基爾指指回頭森林的方向“外麵也一樣，人口不多的地方，實際上聖霍爾斯王國還處於開發階段，到處都是無人的荒野與土地，隻要開墾，肯給領主交糧稅，就能得到土地的所有權證明，那就是自己的土地。至於房子，每家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修建它，你辛勞耕種，就能拿糧食換錢，買上你們自己喜歡的家具，器皿，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床鋪，美味的食物。”
“讓我瞧瞧你們有什麼，啊，出了矮人們交換糧食的金屬器皿精致好用一些，其他的呢？恕我的教養無法說出許多粗鄙的詞彙，來形容你們貧乏的生活吧。當然了，你們家的生活其實不錯，但你們要明白，這種生活是有上限的，總的來說，你們如今的情況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
“封閉的山穀與村莊，無法與其他地方的人們進行交流交易，這讓你們的生活與人生隻是在機械的重複上一代人的一切，你們這裡種植葡萄麼？”
農夫搖搖頭。
基爾歎了口氣“那就太遺憾了，葡萄不僅好吃，拿來釀酒更是美妙。鮮紅的顏色，香醇的氣味，微酸帶澀的口味更是讓人無法割舍，我敢保證，你們喝上一口就會喜歡上的。”
農婦眼睛一下就亮了。
“但很可惜，除非你們好運的在未來碰到一個闖入進來的冒險者，他身上能帶著一些葡萄的鮮活果實，不然你們這裡一輩子都嘗不到這種酒水了。”
農夫急忙說道“我們這裡有麥酒的，很好喝！”
基爾笑著搖搖頭“麥酒？麥酒也分很多種呀，不同的產地，不同的氣候，不同的土壤，不同的水源，不同的釀造方法，不同的麥子，最後生產出來的麥酒都不一樣！那麼你呢，你喝過幾種不同口味的麥酒？”
農夫愣住了，他猶猶豫豫的掰著手指頭數來數去，最終隻比出了一個數字二的手勢。
“讓我猜猜，一種矮人的麥酒，一種咱們人類的麥酒對吧？”
基爾促狹的笑，讓農夫無地自容，以往覺得好喝的不得了的飲品，原來什麼都不是呀。
他從沒有在這一刻感覺他的生活與人生被限製在如此小的一個範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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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村子，就在這個山穀，多的哪裡他們都去不了。甚至陰森恐怖的回頭森林都被禁止靠近，更不要說山穀另一頭的岩石圍牆了，到如今也就隻有前些年闖進來的三個年輕獵人入了矮人們的眼睛，允許一起上圍牆抵禦外麵森林中的野獸與怪物。
而這樣的生活，一模一樣的生活，不止他一個困在這裡，被矮人困在這裡，還有村子裡的其他人。
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他的兄弟姐妹，他妻子的父母，他妻子的兄弟姐妹，還有最重要的，他的孩子們。孩子們在未來也會麵臨跟他一模一樣的生活、人生，住一樣逼仄的房子，羨慕著看著村中心的矮人們侍弄漂亮的花草，喝著僅有兩種的單調飲品，並無知的覺得這兩種飲品便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東西。
他想到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親不止一次的無故歎息。那時他們總會遙望著周圍高聳的大山，以及通往山穀外的回頭森林。
他以前一直沒搞明白，他們生活美滿安寧，到底在歎息著什麼呢？
現在，這個中年農夫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年輕騎士，重重的說道“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基爾跟這個農夫對視了好一陣，終於點點頭“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
隨後，基爾站直，握拳撞擊胸口盔甲“喬基爾，來自聖霍爾斯王國西北行省肯德爾郡的見習騎士，我希望在這裡，巴伯塔裡山穀中，得到你們的幫助。這不僅是幫助我，也是幫助你們自己的一場行動。”
中年農夫手足無措的也站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的激動與正式，於是隻好學著基爾的動作，也右手握拳，狠狠的撞擊自己的胸口，並大聲說道“科林多佛，巴伯塔裡山穀托裡托村的一位農夫，這是我的妻子，我們一同種植一塊土地。願意協助您！”
中年農婦不知所措，但也隻好跟著丈夫一起站起來，她說不出來什麼正式的話，於是隻好不斷鞠躬，嘴裡小聲埋怨著自己的丈夫如此胡來。
基爾微小表示理解，示意他們全家人都可以回到房子裡。
“可剛才地麵在震動晃動！房子裡多不安全！”
基爾鬆鬆肩“那是我跟一位厲害的矮人戰士打鬥引起的，如今那個矮人戰士多半是放不出強力的攻擊，已經沒事了。”
“啊？”
“啊？打鬥引起的？”
中年夫妻兩人反應不一，農婦隻是覺得離奇，農夫卻覺得可怕，畢竟男性的娛樂活動不多，平時村裡誰因為爭吵或者賭鬥而打鬥，就已經是他們認識中使出全力的搏鬥了。
能引起巨大煙柱，地麵震動，房屋垮塌，這得是多厲害的戰士們交手產生的破壞？
直到這時，他才不得不重新判斷一下麵前這個見識廣闊，能說會道的年輕騎士，到底有多少本事，之後又會給村子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隨後，中年夫妻將院子裡的自家人都叫了回來，基爾跟農夫老邁的父母說了說話，基爾良好的談吐讓他很快就得到了這對來自帝國的遷移民的信任，也說不準是基爾的身份導致的。
總之相比於基爾跟中年農夫農婦耗費時間的談話，這一對遷移民老人倒是直截了當的表示了對基爾的支持與信任。
“當年都是無知與好奇，整個遷移隊伍才沿著矮人的道路誤入了這裡。”老人搖了搖頭。
他的妻子，一個老婆婆緊跟著說道“不說實話……”
基爾挑了挑眉毛。
老婆婆補充道“當初大夥兒都知道來到了聖什麼王國，所以都放鬆了太多，到處都是可以開墾作為村落的好大土地，但我們越來越貪心呀。”
基爾疑惑起來“貪心？怎麼個貪心方法？”
老爺子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半個臉頰“還是我來說吧，當初呀，我們這些遷移民是看了這邊看那邊，各個領地都看起來不錯，但貪心呀，總想著有更好的地方讓我們去居住生活，所以就一直沒選定地方定居。”
“向陽的山坡嫌棄地不夠平整，大片的開闊平原嫌棄得打井生活，靠近河水的地方又生怕夏季有山洪，最後我們便挑挑挑，一路走一路挑，來到了附近地區。結果呀，發現了地麵有矮人修建的結實防滑道路。哦，不要驚訝，這東西在一路上我們沒少碰到，因此都知道是已經撤離的矮人生活留下的東西。”
“貪心呀，隊伍裡所有人都想著與其自己修建房屋，選擇定居地點，不如直接占據沒人的矮人房屋多好，畢竟矮人也是要住房子，喝水的異族。”
老人說道這裡就搖了搖頭，但之後的事情基爾也大致猜的出來。
進來了後，結果發現山穀裡還有矮人沒撤離，嗚呼，又打不過這些矮人，想走也徹底走不了啦！
還真是貪心惹出來的禍根。
“所以，這個監牢，我們希望您能打破它！”
老人最後誠懇的說道。
“監牢……”基爾嘴角玩味。
老婆婆一臉遺憾。
中年農戶夫妻一臉嚴肅。
而中年農夫的妹妹與他們的四個孩子則一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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