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足夠讓他們遮風避雨的屋子,那些堆成山的蜂窩煤和糧食,便是他們在家鄉的時候,也不曾有這樣好的生活。對於這些身處困境之中的流民而言,這一切已然足夠珍貴,是他們做夢都不敢夢到的桃花源了。
因為天災,因為加重的賦稅,因為征勞役,他們這些人背井離鄉,然而,離開家鄉後,他們卻發現,自己依舊尋不到活路。
他們隻能四處漂泊流浪,依然麵臨著饑餓與寒冷的折磨,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難以抵禦嚴寒,就如同他們在家鄉時那般困苦不堪,甚至因為失去了根基而淪為了無家可歸的流民。
更為可悲的是,朝廷官府對於他們的遭遇似乎漠不關心,甚至是厭棄的,他們入了府城,對那些大人來說是大麻煩,隻會被棍棒打走,連一條狗都不如。
這些流民,原本該成為一把路上的白骨,他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疾病和饑餓如影隨形,說不到哪個時候走不動了,就會倒下,被野狗撕咬,或許某一日遇到個心善的,會給他們捧上一把黃土,就算是了卻餘生了。
可有人在官道上,遇到了一個人,亦或者幾個人,他們說,去江淮吧,那裡會讓他們活下去的,江淮啊,他們很多人甚至連自己生活的村子都不曾離去,走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去一趟縣城,若非是為了活下去,他們怎麼敢走這麼遠的路呢?
可他們尋不到活路,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他們一個地方,他們便去了,反正總不會更糟了,況且他們也的確無路可走。
而江淮,真的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容玉不曾表明自己的身份,隻是站在那裡,雲淡風輕的說出自己的要求,這些流民細細數起來,數量也算龐大了,可容玉開口的時候,那些人卻自覺的安靜了下來的。
“這裡是新村一號,你們可以自己選宅子住下,這樣一個屋子,是兩人間,當然,若是你一個人,也可單獨占一間屋子,但這屋子,是租借給你們的。”
“可免費住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就需交租金,糧食和蜂窩煤也一樣,本宮現在就能給你們,但將來,你們也需要還給我。”
那些流民的神色悲戚起來,有人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我們已經沒銀錢了。”
“我會在村子裡招工,你們也可以去做活,放心,這些東西不要利息。”
說這話的時候,容玉心尖都在滴血,自她來了江淮,做的這些事,就寫著三個字,有錢,傻!
可這都是前期投資啊,人口紅利,容玉,想一想人口紅利的好處,想一想溫知渝給你畫下的大餅,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
你看,現在,人不就來嗎?
“然後,所有人重新造戶,江淮戶籍者,無論男女,分地十畝。”容玉聲音清淩淩的,可那些流民的呼吸,卻越發粗重起來了,眼神灼熱的看著容玉。
“但你們也看到了,周圍隻有荒地,你們要自己去開荒。”
小農經濟,糧食和田地是他們發展的基礎,容玉記得很清楚,當初溫知渝曾專門說過,曆朝曆代,皇朝開始走下坡路,多是因為國庫虧空,少糧,沒有糧食,他們就無法抵禦天災人禍,沒有糧草,他們就無法養著征戰沙場的軍隊,沒有糧食,百姓不反你反誰?
對這些百姓來說也一樣,有田地,有糧食,他們才會覺得安心。
有老農站起來“貴人。”
“恕老漢直言,這荒地開荒,第一年的時候,收成極薄,這賦稅。”這老農說這話的時候,說的戰戰兢兢,可他年紀大了,家裡卻還有兒孫,這得罪貴人的事情,就讓他來吧。
“江淮,免各位兩年賦稅。”
容玉輕而慢的開口,這一次,那些流民才算是徹底炸鍋了,啥,兩年賦稅?
這兩年賦稅啊,便是開荒,一人十畝地,也能讓他們填飽肚子,說不定還能吃乾飯嘞。
容玉看著有些人已經搖搖欲墜了,看來是刺激太過了。
“我讓人準備了薑湯,然後你們去登記名字,領自己的戶籍,以及告訴他們,你們要借多少糧食。”
容玉點了點旁邊於恒,青霓幾個人。
“貴人,那咱們啥時候能乾活啊。”有人忍不住開口喊了一聲,那個人也是麵黃肌瘦的樣子,看上去就剩下一把骨架子托著一張皮了。
可那個人在笑,笑的很難看,眼底卻都是光,那是渴盼,對生活的渴盼。
“先歇上兩日,吃點東西緩一緩吧。”
容玉依舊倨傲,“本宮可不希望,本宮備下這麼多東西,最後你們卻在江淮沒了性命,那可太虧了。”
容玉這話不好聽,可對這些人來說,那些會說好話的官員都高高掛起,生怕被他們這些汙穢沾染了,眼前這位貴女不一樣,這是菩薩下凡來救他們了。
旁邊不知什麼時候支起來三口大鍋,裡麵熬著暗紅色的汁液,然後有人讓他們去喝,說是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