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我,蘇挽歆。”
聲音夾雜著輕微的電流聲從聽筒中傳出,她低啞的嗓音裡竟藏著幾分滄桑和疲憊,察覺不對勁的男人瞬間坐直身體,連同他肩膀上的小蛇也頃刻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手機。
閃電如利劍劈開半邊天,點亮整個陰沉的天空,同時也清晰地映照出男人淺棕色瞳孔裡的情緒。
愕然,緊張,擔憂,以及心疼。
驚訝她會在這種關頭給自己打電話,緊張她接下來的話語,擔心她的身心狀況,以及心疼她如今的處境。
下一秒,驚天動地的雷鳴如期而至,仿佛是在人的耳邊炸開。
幾乎是同步的雷聲,讓通著電話的兩人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她真的還在a市,直播上一閃而過的身影他沒有認錯。
他真的還在a市,找他幫忙或許這件事能迎來有轉機。
“嗯?怎麼了?”
男人刻意壓低聲音,聽起來溫柔又隨和。
“現在有時間嗎?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蘇挽歆說話停頓的那一秒,男人瞬間站起身,垂在腿邊的手緊握成拳,似乎準備下一秒衝出去,飛奔到她身邊。
他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無助。
“地址,我馬上過去。”
她話音剛落,男人已經迫不及待地給出自己的答案,身體也隨心而動,長腿邁出往衣帽間走去。
“好,我等你。”
她的聲音又輕了幾分,好像頓時如釋重負,又好像刹那失去所有的力氣。
男人握著手機的手指再次收緊幾分,眼睛掠過一排又一排的衣物,一旦找到想要的立刻伸手從衣櫃中拿出來。
等那邊掛斷電話時,他已經搭配並找好一套衣服,小蛇早已懂事地離開,手機被扔在一旁的矮椅上,他二話不說開始更衣。
年會到場的所有人員安頓完畢,唐父、蘇暮川、江珩和楚辭舟全部趕到醫療室,醫生已經進去給唐老爺子做檢查,門口隻有蘇父和蘇母在等候。
蘇父簡單地向他們四人轉述蘇挽歆的診斷,蘇母則在一旁給家裡的管家打電話,讓他們做一頓豐盛的午餐送來,並特意叮囑燉一鍋大補的雞湯裝過來,隻因剛剛女兒慘白的臉蛋始終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這邊,唐母已經回到老宅安撫唐奶奶,打算晚點再將帶她過來。
蘇挽歆將手機放回口袋,走去衛生間準備洗個臉。
寒冷刺骨的水迎麵而來,衝走附著在臉上的那層透明膜布,她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
乾燥冷冽的空氣前仆後繼地湧進鼻間,衝散纏繞在神經上的無力與挫敗,她得以重新冷靜下來去思考。
蘇挽歆雙手撐在洗漱台上,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從她的眼睫、鼻尖、下顎處滴落。
她仰起頭,直視鏡中人,像極铩羽而歸的失敗者,落荒而逃,狼狽不堪。
第一次是陳老被劫,她和手下差點死在爆炸中。
如今是第二次,她枉有神醫頭銜,卻無法救親近之人。
曾經的一身傲骨,被殘忍的事實捏得粉碎。
她恨,恨自己不夠強大。
師父說得對,心有的牽掛越多,就必須變得更強。
強到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倒下。
強到可以為身邊的人撐起一邊天。
她,的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砰——”
鏡子四分五裂,裂成一張巨大的蜘蛛網,鏡中人也隨之蕩然無存。
特製的皮手套保護著蘇挽歆的雙手,這是她取血後專門帶上的,避免在這人來人往的公司落下蛛絲馬跡。
她緩緩收回砸鏡的拳頭,臉上泛著淡淡的水汽,桃花眼凝視著支離破碎的鏡子,眸中深邃如淵,是寫不儘的決絕。
她,會做到的。
踏出衛生間,電閃雷鳴在身後,而她一往無前。
唐樾琛沒有再繼續沉湎於過去,他粗略算過日子,集團的年會就在這兩天。
雖然沒有辦法及時趕回去,但敵人可不會甘心一直等下去。
他必須儘快回去,回到她的身邊。
不僅因為擔心,也因為思念。
時隔十年,哪怕記憶再深刻,重回故地也會產生偏差。
更何況茫茫森林,要找到當年奔走逃亡的路線談何容易。
在唐樾琛還在和記憶作鬥爭時,白棠月遞來了一張地圖。
時過境遷,原始森林也會因為一些自然災害的出現而產生改變,但現在他手中這版地圖,卻和當年挽挽留給他的地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