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哥兒～”沈大奶奶看著眼前早已變了個模樣的沈大老爺，剛才的輕聲笑語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馮氏，你～嬌姐兒也是我女兒，我總不會害了她，往後和我去北平才能更有出息。那邊有許多新式學堂，很多女孩子都會去裡麵學習。婉婷也是去的這種學堂……”
沈大老爺沒有再喊沈大奶奶“丫丫姐”而是用一個生疏僵硬的“馮氏”就代表了一切。他喋喋不休的形容這些年在外麵的各種見識，不知是在說服沈大奶奶還是在說服自己。他如今的變化都是順應時代為了心中理想，而不是為了權利變成了一個汲汲而營的虛偽男人。
“馮氏，不是我狠心絕情。現在以我在北平的地位，要是讓人知道我有一個小腳太太那可沒什麼臉麵可說了！現在外麵的那些老爺可看不上你這樣的小腳了！嬌姐兒要是繼續留給你照顧，以後也不會有太大的出息了～”
沈文嬌沒想到沈大老爺這會兒這麼能說，和在老太太那邊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不過，沈文嬌得說句心裡話，沈大老爺口裡描述的新式學堂對於她實在很有吸引力。最起碼，真要和沈大老爺走的話，裹腳這事就徹底和她說拜拜了。
沈大奶奶在沈大老爺的話語下臉色越加蒼白，低頭看著裙擺下她曾經的驕傲，三寸金蓮。它現在就是沈大老爺的汙點了麼？
“卿哥兒，嬌姐兒和你走，那我呢！我呢！”沈大奶奶抱緊了懷裡的沈文嬌，神色有點癲狂的看著沈大老爺。咬牙切齒的厲聲喝問道，這是沈文嬌聽過她說過的最大的聲音。
可見沈大奶奶這聲質問也讓沈大老爺愣住了，他從沒想過沈大奶奶會有如此膽量喝問他。想當初他回家一趟想要休了她，她也最多默默的流淚哽咽，哭求他娘為她作主。之後就是更加順從的照顧他服侍他，這才讓沈大老爺心軟略過了這一茬。
反正沈大奶奶就留在沈家，他不會帶出門給他丟臉，一個女人罷了！
或許是被沈大奶奶直愣愣看過來的目光刺激到了，沈大老爺不自然的偏開了目光，聲音不大的說道，“馮氏，你就安心的留在沈家過日子就是了。娘會照顧你的～”
這句話，沈大老爺看著昏暗的天色下更顯衰敗的院子，有點心虛。可轉瞬間他又理直氣壯起來，他沈家不還是好好養著沈大奶奶麼。要不然她一個小腳女人離了沈家能有什麼活路呢！
“娘會照顧我的，是啊！要不是有娘的照顧，我連一個立腳之地都沒有了！老爺你要帶嬌姐兒回去，那個徐碧君能同意麼？到時候您要如何介紹嬌姐兒的身份？”
沈大奶奶很快就冷靜下來了，她心知以現在這情況她就算再扮可憐也沒有多大作用了。隻能另辟蹊徑，看看能不能留下自家嬌姐兒了！
沈大老爺很想要硬氣的說一句，家裡的事都由他做主，可想到剛剛鬨騰的不行的小女兒。語氣鬆動了許多，心裡反轉著各種心思，其實嬌姐兒是他的女兒就算要起到作用也得十來年呢！
這會兒就急匆匆的帶過去是不是不太合算啊！其實，讓馮氏在老家好好養著嬌姐兒也成，隻要在說親前帶到北平就成了。到時候再讓嬌姐兒上個一年半載的新式學堂鍍鍍金就成了。
“你想要留下嬌姐兒？”沈大老爺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從他來後安靜的窩在沈大奶奶懷裡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看他一眼的沈文嬌。心裡默默的衡量了一下得失，最後說道。
“嬌姐兒今年四歲，我可以讓她留在你身邊到十二歲。到時候我會讓人來接她，你就安心的留在沈家就可以了。”
“不過，嬌姐兒留在你這就不可以給她纏腳，一點都不可以，懂不懂？”說完，沈大老爺嫌棄厭惡的目光還掃了一下沈大奶奶裙擺下的小腳。
那厭惡的眼神恍若火燎過沈大奶奶的小腳，讓她不由自主的把腳往裙擺裡收了又收。
“老爺您放心，我肯定不給嬌姐兒纏腳了。不過，嬌姐兒要和三房墨哥後麵學認字什麼的。那個～”
沈大奶奶其實心裡最是緊張錢財，見沈文嬌能留下來了，立馬就惦記上了生活費了。
“跟著三房後麵像什麼樣子，就他們一個姨娘生的能找到什麼好老師。要不然還是讓嬌姐兒去學堂吧！你平時教教，大點送去學堂就是了。”
沈大老爺哪怕出去見識過外麵的精彩和廣大了，可他骨子裡的還是看不起庶子的人。在他眼裡要不是現在時代變了，像是家裡三房這樣的和家裡奴仆沒有什麼區彆。
“我聽老爺的，可這上學堂什麼的都需要不少大洋的～”沈大奶奶用一種期盼的眼神看向沈大老爺，她現在什麼都不相信，錢隻有真的拿到手才是真的。
沈大老爺看著如此市儈向他討要錢財的沈大奶奶，嘴角的諷刺一閃而過，“我明天會讓人送兩百個大洋給你，如果你一直安安分分的，以後每年我也會給你寄五十，不一百大洋。這些可是給嬌姐兒的，你要心中有數。”
“老爺您放心，我肯定會把教導好的。”沈大奶奶臉上的笑容和話語讓沈文嬌心裡一陣彆扭。
沈文嬌現在也不太清楚這些大洋到底意味多少錢，可她懂了。剛剛還舍不得她落寞得讓她不由心疼的女人，在錢財和她之間選擇了錢財。
是因為她是個女孩麼？要是一個男孩，她娘還會這樣麼！
沈文嬌不得而知，隻能繼續保持沉默，心裡越發的想念曾經的家人。同時心裡也慶幸不已，她還有文豪係統這個後路可走。
沈文嬌心裡勸慰著自己，她也曾經有過全心全意為了自己的父母，沈大奶奶這樣的母愛她不稀罕。可就算如此，沈文嬌心裡也難過傷心的不行，她一開始真的想要和沈大奶奶互相扶持做相親相愛的母女來著。
可結果，沈文嬌也沒有心情聽沈大奶奶拐彎抹角和沈大老爺的討價還價，閉上了眼睛，眼角的一滴眼淚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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