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夜,屋外的下人們也都消了蹤跡。
秦挽慢慢想起了自己該要去見儷妃,便開始著手準備了一番,她自衣櫃中拿出一件黑色的輕紗披風披在身上,又點亮了一個泛著淡淡熒光的燈龕,而後輕悄悄地打開門走了出去,將身影隱匿在了黑暗中。
長長的宮廊裡空無一人。秦挽慢慢地走在路上,藏在那寬大的黑色鬥篷下是一雙秉著小巧的燈龕的纖細的盈盈素手。四周寂靜萬分,隻聽得鞋踩在地磚上“噠噠”的輕響和不知棲立於哪個高枝上的鳥兒的空鳴。
說起來,入夜已有半個時辰,黑幕早已遮蔽了整個天空。一輪彎月如鐮高掛在頭頂,四周點綴著幾顆散發著暗淡的光亮的星星。
朦朧的月光籠罩在秦挽的身上,然而這月色絲毫沒有引起她的注意。秦挽依舊低著頭,將自己的麵容隱藏在連著寬大的墨色鬥篷上的帽子下麵,移步如蓮地往前走著。
同儷妃相會的地方要再拐幾個彎,繞過幾個宮殿和小的花苑。熒熒燈火在宮殿外門兩邊的燈柱上的燈龕裡跳動著,偶有微風穿過燈龕拂起秦挽的發絲,而後又飄向遠處。
秦挽走過的地方依舊寂靜著,仿佛剛剛那一抹黑色的身影從沒出現一般。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秦挽便走到一座隱匿在高高的樹叢和雜草夾角中的假山後麵。隻見一個看著像年近四十的女子身著一身暗色衣衫翩然站在那裡。
秦挽走近那女子,將手中提著的燈籠輕輕地放在了地上,而後拿下帶著的帽子,露出了她清麗靜雅,而又平淡無表情的麵容。
那個女子在燈龕的熒熒亮光下顯出了略有滄桑的容顏,而秦挽在看到她時,便俯身半蹲著向她行了個禮:“儷妃娘娘。”
儷妃看著秦挽,彎了彎嘴角,微微彎下腰扶起秦挽:“且起來吧。你也不要再叫我什麼娘娘了,我如今不過是個不存於世的人罷了。”
秦挽看著儷妃黯然的神色,心中略有波瀾,但她還是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隨著儷妃在那處站了一會。
不多時,儷妃便整理好了自己的狀態,又將一抹淡淡的笑容掛在臉上,對著秦挽說到:“此次你叫我前來,是想同我說什麼?”
秦挽見儷妃平靜了不少,便開口正色說道:“回娘娘,現在您在宮中已是個薨逝之人,切不可再藏匿於這皇宮裡。若是不小心被發現,必是死路一條。”
頓了頓,秦挽看向儷妃,見她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便又安然說道:“如今,眼下正有一個機會。”
儷妃露出了個不解的眼神,秦挽見狀接著說道:“近日三皇子祁封鈺將要奉旨出征,去平定敵國帶來的戰亂,待他出征那日,皇上同眾多大臣必定會隆重相送,倒是人多勢眾。借此將您送出宮去,定能掩人耳目,過後,我再尋機會讓你們重聚。”
儷妃定睛思慮了一番,未及時接下秦挽的話。說到這個三皇子祁封鈺,儷妃的心神便有些飄忽。
這個她最心心念念的兒子,如今卻是她最不能見的人。
此次祁封鈺行軍打仗,也是凶險萬分。敵國軍隊來勢洶洶,祁封鈺雖是領命前去,帶得精甲眾多,且若能大敗敵國得勝歸來,必定能記上一等一的戰功,擴大自己的影響,然而做母親的,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去舔刀嗜血,平添傷痕。
秦挽看著儷妃出神的摸樣,慢慢垂下眸,說道:“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了。待三皇子出征眾人相送那日,我自會幫娘娘您喬裝一番混在人堆裡,隨著隊伍出宮去。”
“是了。”儷妃啟唇開口回道:“現如今皇上重病在床,不曾問事。借這個機會出去,是極好的。”
說完這句話,儷妃心中像被寒風卷過一般,一陣顫栗。“皇上”這兩個字說出口,也不過是冷冰冰的稱呼,再也不是曾經帶有情意的愛稱。
秦挽自然聽得出儷妃的語氣,她歎了口氣,看向儷妃問道:“娘娘,此次出宮之前,您要不要再去看一眼皇上和三皇子,不要讓自己再生悔恨,我希望你和三皇子都好好的”
儷妃聽罷,搖了搖頭,低笑著回道:“不必了。此次出宮,自是要同他們天涯海角不複相見。還是彆在這個節骨眼上,生出什麼事來了。”
頓了頓,儷妃緩緩地抬起頭來,望向了黑夜裡的冥月,目光繾綣道:“我知帝心,已非初心。”
心死,則情隕,現在已是沒有相見的必要了。
這番話便是不說出口,秦挽也是明白的。她麵上不帶任何表情,心裡也不免泛起漣漪。
“你且回去罷,出來久了對你也不好。”儷妃這般對秦挽說著,秦挽聽後點了點頭。隨後將帽子帶上,拈起地上的燈籠向儷妃又行了個禮便慢慢走出了這一隅狹角。
秦挽又順著來時的路快步走回去。路上巡查的士兵也都昏昏欲睡,未曾在意旁邊黑暗中小路上的一抹人影。
走到自己的住處,秦挽便放鬆了一點,她剛抬起頭,驀地看見自己房間的燈亮起。
秦挽不禁驚了一下,額頭冒出絲絲冷汗,心想著:自己出門世明明吹滅了燈,怎得突然亮了起來。
心裡左思右想,秦挽最後還是下定決心進去看看。
待秦挽走到門外麵的時候,她隱約看見了屋內靜立著一個男子,那男子的身影熟悉而又讓人安心。
秦挽不禁鬆了口氣,抬手推開了房門。
門“吱”地一聲打開了,那個讓秦挽熟悉的人背立在秦挽麵前待秦挽關上房門,將燈龕放下,解開身上的披風,那男子才轉過頭來。
“不知這麼晚了王爺來這乾什麼?”秦挽將垂在臉龐兩邊的發絲輕攏在耳後看著麵前望向自己的祁封鈺淡然說道。
“你是本王的王妃,這是本王的寢宮,我怎不能在這等你。”
秦挽聽後不禁微睜著眼睛道:“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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