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將木盆端出來,把水潑了,將木盆刷了刷放好,又洗了洗手,進到書房把床邊的書拿回去,便熄了書房的蠟燭,退了出來。
小腹處疼的越發厲害,海棠想了想,提著燈籠輕手輕腳去灶房取了一些紅糖,放在自己的茶盞裡,用熱水衝著喝了,才回到外間,和衣睡下。
不一會兒,她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她似乎又回到了靈溪村村邊的小樹林。滿臉肥肉的牙婆死命拽著她,爹爹在她麵前,紅著眼睛,哽咽著說對不住她。
不一會兒,她又像是來到了國公府,幾個婆子強按著她,其中一人用鉤子刺進她的眼眶,劇痛襲來,眼前血色一片,很快,紅色變成了黑色。明明是同一個人的兩隻眼睛,看到的,一邊是刺眼的光,一邊是混沌的黑……
再之後,她便墜入了完全的黑暗,太痛了,她暈了過去……
突然,有人輕輕喚她:“歲歲,歲歲!”
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一絲光亮,海棠忙伸手胡亂抓了一把。
手抓住的地方,絲滑細膩,如同嬰兒的肌膚。
這是蜀錦……
海棠終於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焦急溢於言表。
是盛懷瑾!
他穿著寢衣,手裡舉著一支蠟燭,關切地看著她,輕輕喚她歲歲。
海棠一下子清醒了,忙硬撐著起身:“世子爺,奴婢是不是說夢話了?”
她說著話,感覺自己臉頰冰涼,抬手摸了摸,濕漉漉的,想來她方才在夢中哭泣出聲,驚醒了盛懷瑾。
海棠羞赧垂眸:“對不住,世子爺,奴婢做噩夢了。世子爺,您睡去吧,奴婢不會再發出聲音了。”
“做了什麼噩夢?”盛懷瑾輕聲問。
“原也沒什麼。隻是夢到自己小時候在村口,被牙婆帶走時的情景。爹爹哭著,奴婢也哭著,父女骨肉,卻越來越遠,天各一方。”海棠苦笑著,用帕子擦了擦眼淚。
她抬眼看看盛懷瑾,發覺盛懷瑾似乎很動容。
於是,她接著說:“如今最懷念的,還是在家鄉的時光。爹娘雖窮苦,趕集回來,會給奴婢帶幾塊糖果,下地回來,會給奴婢帶一些野果子。”
海棠說著,笑了起來,而盛懷瑾卻紅了眼眶。
海棠暗自詫異,不知道自己的話,哪裡戳中了盛懷瑾的心事。但盛懷瑾方才喚她歲歲,想來此時此刻,盛懷瑾看著的人是她,心裡念著的人卻是他的那個歲歲。
這樣也好。
海棠並不在意,反而感謝歲歲的存在,否則,高嶺之花一般的盛懷瑾,怎麼可能對她這個丫鬟投來如此憐惜的目光?
“世子爺,您趕緊睡去吧,明日還要早起。”海棠作出不安的模樣。
盛懷瑾突然摸了摸她的手,驚訝道:“手怎麼這麼涼?嘴唇都沒了血色,可是生病了?傳府醫過來吧。”
說著,盛懷瑾便站起身,走到門口,海棠忙喚住他:“不用,世子爺。半夜三更,不用驚動人了,奴婢明日正好想出府一趟,順便讓回春堂的大夫看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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