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一串帶血的淚珠從餘星瑤眼角滑落。
餘沐白的眼睛紅了。
盧興華開始哭泣。
許卿姝能看出來,盛懷瑾眼尾稍紅。
“他很乖巧,是個安靜的孩子。很多時候,我都不能陪伴他。他會一個人抱著小羊羔,坐在草坡上,靜靜地聽著風,望著夕陽。他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啊,他還沒有寶哥兒大……”餘星瑤哽咽了。
停頓了一會兒,她接著說:“我特意找夫子教了他大梁文字。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或許有一天,我能帶著他回來,他會見到他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可惜,他的生命終結在了五歲八個月零十二天。他小小的身子,被刺進了冰冷的鐵刃。卿姝,你知道他有多疼嗎?你知道嗎?”
餘星瑤泣不成聲。
“星瑤,你要節哀。”許卿姝語氣帶了幾分悲涼。
不是為了餘星瑤,而是為了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
“節哀?好輕飄飄的兩個字。”餘星瑤麵上帶著嘲諷的笑,眼裡卻淌著淚。
“他的生,他的死,我都不曾參與。下旨的人是皇上,執行的人是盛家軍。”許卿姝回答得從容,卻又意味深長。
盛懷瑾神色更黯然幾分。
“也是,你怎麼可能體會到我的痛苦?你如今很開心吧?恭喜你,許卿姝,樂安縣主。”餘星瑤一字一頓地說。
“星瑤,你是在怨恨洪生嗎?可是,你該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子爺是一個端方耿介、不徇私情的人,洪生是盛家家學的弟子,經常得世子爺指點教誨,自然擁有和世子爺一樣的品格。他既然查出了此事,怎麼可能徇私欺君?”許卿姝說得正氣凜然,卻又帶了濃濃的感傷。
“我是一個母親,卿姝,你也是母親。我隻想保孩子一條命而已!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赴死?誰能?卿姝,你能做到嗎?”餘星瑤悲憤難平。
“星瑤,親人被殺這種事,確實是人間至痛。這種滋味,我很明白。”許卿姝的眼睛紅了。
她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
在場的人,心頭都如同被木錘敲了一下。
許卿姝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掠過。
郡王妃後背突然有了濕浸浸的寒意。
“但是,星瑤,我再說一遍,吉雅賽音死,做主的人是皇上,執行的人是盛家軍。你不敢恨其中的任何一方,就將仇恨的矛頭對準了你的救命恩人洪生嗎?就對準了無辜的我嗎?”許卿姝話裡有許多委屈。
餘星瑤神色一頓。
在場的人都沒有說話。
“其實,就吉雅賽音這件事來說,他原本有機會不死。”許卿姝緩和了語氣,再次露出悲憫來。
“你在胡說什麼?”餘星瑤詫異而憤怒地看著許卿姝。
“星瑤,如果洪生救了你以後,你當即告訴國公爺,吉雅賽音是你的親生兒子,國公爺十有八九會願意替你向皇上求情。”
“看在你和親北幽多年的份兒上,看在你親手刺死了巴特爾的份兒上,看在國公府和郡王府為你求情的份上,看在吉雅賽音身上也有大梁皇族血脈的份上,皇上未必不會答應留孩子一條性命。”許卿姝憐憫地看著餘星瑤。
這份憐憫,越發刺痛了餘星瑤的心。
“皇上怎麼可能同意?他不可能同意。當年,我不願嫁給北幽老可汗,我痛哭著求皇上,把額頭磕得流了許多血,皇上都絲毫不為所動。他怎麼可能會為大梁留下隱患?怎麼可能會允許巴特爾的孩子活著?”餘星瑤情緒處於崩潰的邊緣。
“皇上不會放心吉雅賽音,因此,他可能會將你和吉雅賽音一起幽禁起來。那樣,你就沒有了高調回朝的榮光,但是,你可以留住吉雅賽音的性命。然而,你甚至都沒有試試這條路,而是直接選擇了欺君。”
“你選擇欺君的那一刻,不就注定了會有今日這樣的結局嗎?”許卿姝直視餘星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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