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荷死的時候很窩囊。
像極了她的一生。
從未大起，一直在懸崖底苦苦攀爬不上。
不爭也不吵，但會哭。
臨死前撫著沈嘉的臉，囉囉嗦嗦說著對不起。
說什麼死了以後會保佑她的。
然後就這麼死了。
多一句也沒交代。
當年沈嘉山窮水儘還欠著外債，身邊隻有一個蘇玉陪著，簡單處理了沈青荷的後事。
燒完的骨灰裝在一個鐵盒裡。
那個鐵盒子，之前是放在家裡裝針線的。
因為沒錢買墓地，鄉下也沒有屬於她沈青荷的一寸土。
大概留在城市是沈青荷一生未遂的願望。
可那盒骨灰，最後被沈嘉揚進了海裡。
留著也沒什麼用。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死了呢。
主要是帶回那個破房子時，邊上該死的多嘴婆娘，跟房東投訴她擺骨灰在家，嫌晦氣。
房東便讓她帶著骨灰一起滾蛋。
那天的風，特彆大。
大到她才剛掀開盒子，骨灰就撒丫子滿天飛。
根本沒給她矯情的時間。
原本她醞釀了半天，想喊一句媽你走好。
海風刮來，扇起的骨灰直接往她張開的嘴裡灌。
最後還是她跑進海裡，遊了挺遠，一把揚出去。
揚完後她還是有過後悔的。
看著逐漸沉沒於海消散不見的骨灰，她直接將身體抱緊，一同沉了進去。
她不過是想將盒子暫存在出租屋而已。
等她有錢再買個墓地就好了。
或者等她哪天想不開，背著鋤頭回去鄉下，偏要在他黎源家旁邊挖個墳埋了呢？
都住在那種漏風滲雨的破房子裡，人生完全爛透的人。
她都能抱著那個鐵盒子睡覺，為什麼要說晦氣？
有她吃一嘴老媽的骨灰難受嗎？
唉，也沒事，當補鈣吧。
畢竟這麼多年來，光顧著上學，忘記了上吊是什麼流程。
沈青荷這種女人吧，活著對沈嘉來說，也挺好。
死了也行。
這些年來辛辛苦苦掙的那點窩囊費，還不夠她自己最後兩年在醫院花掉的多。
都說回憶和味道是綁在一起的。
可這會她還沒有勇氣咬下手裡這枚李子，嘗嘗是不是記憶中那棵苦李的味道，心臟就跟炸了似的。
秋千沒了動力，已經停了下來。
沈嘉臉上的笑容帶著蒼涼。
【他黎源算什麼東西？就算落井下石，也不配我千裡迢迢去看他一眼。多大的臉呢，想我給他送終嗎？】
倒是昨晚的詐騙電話還不夠狠。
都讓他今天再打次電話來，她好安排他的死法。
再花幾個十萬，她也不是不樂意。
【宿主，要不我給你說個段子吧。】
沈嘉看著外麵明晃晃的陽光，半眯起眼，又繼續將秋千蕩起。
【阿統，你要是想安慰我，不如想想，這個房子，得怎麼請人來給我定期打理為好。】
一年恐怕也不會來幾次。
賣掉麼。
她這會並不缺錢。
【定期打理隨便找個管家就好了。要不，你去找買個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