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瑤歇斯底裡的怒吼和不甘聲裡,盧楓已經命令大理寺的衙差取來了鎖鏈和枷鎖,並且當眾宣布,“崔氏謀殺親夫,大理寺奉律捉拿。”
一片唏噓聲裡,當枷鎖和鐐銬終於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崔瑤才仿佛如夢初醒一般,身上所有力氣在這一刻被抽乾,臉上不甘又猙獰的表情,也突然消失殆儘,被恐懼和後怕所取代,那雙寫滿不甘的眸子,也在這一刻,被恐懼和顫動填滿。
她拚命掙紮,可還是被摁住動彈不得。
這一刻,她才真的開始明白,自己錯了,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不僅什麼都沒得到,反而即將賠上自己的性命。
不,她不想死。
她內心在顫抖,在害怕,在掙紮,最終,化為一股子力氣,讓她突然短暫掙脫衙差的束縛,得以轉身四顧,可入目所及,沒有…
她掃了一遍又一遍,隻有對她怒目而視,罵她不知廉恥滿腹心機殺害親夫,還裝模作樣陷害婆母的人。
可明明不該這樣。
這些人,不久之前,還一臉笑意的奉承誇讚她呢。
是木婉雲,是她壞了自己的好事。
可她人呢?
崔瑤又是一陣茫然四顧,還是沒有尋見木婉雲,不,她剛剛明明還在這裡…
終於,她看到了人群後已經即將沒入馬車裡的木婉雲,憤怒的她再一次跟押解她的衙差拚死抵抗,被衙差牢牢摁在地上,整個身體跟地麵齊平,頭牢牢貼在地上,她嘴裡還吃了一嘴土,可她卻顧不得,還是努力抬起頭,對著即將消失在街角的馬車,喊出聲。
隻是卻並不是人們以為的怒罵和不甘,反而是,“婉雲,我錯了,我不想死,求你,求你救救我…我再也不嫉妒你了…我…我後悔了啊…”
話音斷斷續續,夾雜嘶吼,淹沒在鼎沸的嘈雜聲裡,這些嘈雜聲彙聚成一句,就是“殺人償命”,沒有回應,崔瑤整個人都像是明知結局嚇得癱軟的待宰羔羊,除了渾身發抖,除了無聲悔恨,什麼都做不了。
押解她的衙差依稀辨認出她嘶啞喊出的話,忍不住啐了一口,“呸,什麼東西,口口聲聲罵人家,這會兒,還求人家,見過犯賤的,沒見過這麼賤的…”
換作以前,崔瑤肯定會憤怒,可現在,她卻什麼情緒都沒有,隻有顫抖的雙腿和瞳孔,已經不受控製懼怕的心,讓她猶如溺水的人,拚命的想抓住點什麼,終於,她在即將被押入大理寺的時候,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等等。”
聞言,押解的衙差一頓,抬頭下意識看向一旁年輕卻威嚴不減的大理寺卿盧楓。
盧楓看向秋小娘和春小娘,淡淡點頭,“不知二位還有何事?”
崔瑤也尋聲看過去,看到是秋小娘和春小娘,臉上再也沒有惱恨,隻有慶幸,對了,娘肯定是舍不得自己的,隻要她說是她殺的木塵,那自己就不用死了,娘一向都是疼愛她的,隻要自己哭,娘肯定會心軟。
這麼想著,她突然崩潰大哭,連哭帶嚎的朝秋小娘掙紮,“娘,我錯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救我…”
原本還想跟女兒做最後告彆的秋小娘,在看到崔瑤的反應的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前崔瑤做了錯事,怕被大夫人責罰,便總是會擺出這副可憐又賣乖的樣子,自己是她的娘,怎麼舍得,所以,每次都是她主動替她去跟大夫人請罪。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這一次,她的好女兒,崔瑤,竟然還想讓她去代她受過,可這是殺人啊,殺人償命,她的好女兒,是讓她去死啊…
若是沒有發現崔瑤對她偽孝實則自私自利的真麵目,或許她真的會,可如今,她憑什麼認為,她會為了一個巴不得自己這個無能母親去死的不孝女兒去赴死?!
想著,秋小娘打消了最後的念頭,衝盧楓盧大人淡淡搖頭,隨即恭敬俯身告辭。
崔瑤眼底的最後一絲希望寂滅,在秋小娘和春小娘相互攙扶離開的瞬間,尖叫聲衝破喉嚨,“不,沒有你這樣的母親,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你眼睜睜看著,你,你不管我?!”
聞言,秋小娘身形一頓,可終究還是沒有轉身,更沒有說什麼。
崔瑤身子一軟,險些又跌倒在地,被衙差牢牢扣住肩膀,才沒有軟倒下去,可她卻徹底崩潰了,崩潰大喊大叫,“娘,我不想死,你救我,你救救我…”
可這次,再也沒有人會替她了…
盧楓麵無表情的催促衙差把人押解去大理寺獄,同時又回去辦公的衙房,繼續處理堆積如山的案卷。
而馬車上。
其實最後木婉雲還是聽到了崔瑤那些愧疚怕死之類的話,隻是這些遲來的懺悔,或者說壓根連懺悔都算不上,根本無法讓她動搖,更不會讓她放過她,再說她也沒那麼能力,幫她逃脫殺人罪。
崔瑤,可真是高看她了。
綠俏忍不住唾棄了半路,後半路,又一直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木婉雲察覺她的異常,忍不住問道,“怎麼了?一直心事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