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門內,才傳來門房小廝懶洋洋又帶著明顯不悅的聲音,“誰啊,大白天的,敲什麼敲?!“
說著,那人還似乎打了一個哈欠。
聞言,朱婆子沒有絲毫的客氣,直接抬腳對著破舊斑駁的朱紅色大門就是是一記,這一腳,直接震的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牌匾往下抖灰,險些掉落下來。
察覺不好,朱婆子很是先見之明的往旁邊挪去。
下一秒,隻聽吱嘎一聲,門從裡麵被推開,探出一張滿是不悅又哈欠連連的臉,結果,那人還沒看清楚是誰這麼沒眼力勁,驚擾他做白日夢,就聽到一陣怪響,心裡狐疑,眼睛才揉搓到一半。
結果,眼前一黑,接著咚的一聲,什麼東西擦著他轟然墜落,接著一陣塵土飛揚,頓時嗆咳不止。
“呸,呸呸,哪個缺德玩意?“
門房一邊嗆咳,一邊捂著嘴,連連斥罵。
結果罵到一半,就聽到一道熟悉又嚴厲的聲音在耳邊炸響,“罵誰呢?平日裡就跟你們說,這牌匾要修葺,這府門可是主家的臉,瞧瞧,這是多久沒打理了?“
朱媽媽重新回到門前,一手做扇,扇走飄過來的灰塵,另外一隻手捂著嘴,免於嗆咳,端的是一臉的嚴厲。
她做管家婆子多年,又是在昔日的地盤上,幾乎立即就找回了昔日做管家婆子的感覺,端起昔日的架勢,嗯,就瞧著還挺唬人的。
浮沉落地,視線重新清明。
門房視線變得清晰起來,聞聲看去,終於看清眼前人的麵貌,登時嚇得忘記之前的旖旎春夢,連忙就要解釋,可剛張嘴,就又想起什麼,正要開口。
結果朱媽媽已經冷著臉,一把攘開他,就大步朝裡走去。
邊走還邊指指點點,語氣跟過去一般無二。
這熟悉的場景,讓門房一時有些恍惚,怔愣原地許久,才抬手撓了撓頭,又對著自己不甚有肉的臉狠狠掐了一把,嘶,疼,不是做夢。
忍不住喃喃,“所以,不是做夢,是真的…“
“可朱媽媽不是早就被少…呸,什麼少夫人,那就是個豬肉不如的玩意…“
說起崔氏,門房也是滿腹牢騷又不齒,連忙對著側身地上連著呸了幾口,才恍然回神,一巴掌拍在頭上,連忙小跑著追上已經走遠的朱媽媽。
“哎呦呦,朱媽媽,您怎麼回來了?可您…“
朱媽媽腳步不停,徑自朝陳氏住的院子走,順手把身上的包袱往身上提了提,包袱裡是幾件破舊衣裳,一路上,她已經想好了說辭。
她最是了解陳氏不過,她被賣去窯子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被陳氏知道。
不過,這些舊衣裳,興許能派上用場。
想著她如今遭的罪,這一切可都是拜陳氏所賜。
所謂主仆同心。
當年陳氏就總是把跟她主仆情深休戚與共掛在嘴上,她當然是要讓陳氏踐行當初的諾言了。
想著,朱媽媽眼底透出怨毒的光。
聽著身後快速追來的腳步聲,她回頭狠狠一瞪,原本還滿腹話要問的門房,立即偃旗息鼓,閉上嘴巴,囁嚅不敢上前,垮著臉討好,“朱媽媽,您,您回來了,那,夫人就交給您照顧了?“
朱媽媽點點頭,隨即對著門房一擺手,“我現在趕著如看夫人,你先去門房守著,等我得空了,再收拾你們。”
門房見狀,心裡一緊,立即恭敬點頭應是,隨即腳底抹油離開了。
隻是走出幾步,才想起,還沒有問清楚朱媽媽是怎麼回來的。
不過朱媽媽和夫人主仆情深,想來,朱媽媽是放心不下夫人。
隻是如今的木家…
想著,門房一邊搖頭一邊拿起一側的掃把,裝模作樣掃了起來。
入秋了,天氣涼了不說,滿地落葉。
之前府裡興旺的時候,哪兒會如此。
這才短短幾年,就成了這副樣子。
想起昔日的光景,門房不勝唏噓。
朱媽媽已經半隻腳踏入陳氏住的院子。
她猜的沒錯,陳氏還是住在之前的院子。
剛踏進來,她就聞到一股子嗆鼻的腥臭味。
還有從屋子裡傳出來的斷斷續續的呻吟,是陳氏的聲音。
同時夾雜著怒罵。
“崔瑤,賤人,害我…”
“木婉雲,賤人,你不孝,死了下油鍋…”
“嗚嗚嗚,我好疼,阿娘,好疼…”
“嗚嗚嗚,我沒殺人,沒殺人…”
陳氏這遭在大理寺雖然沒遭什麼罪,可是受了不少的驚嚇,讓她本就沉屙舊疾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還平添了夢魘的毛病,好在“大理寺”看在她遭受無妄之災的份兒上,給她送了些撫慰銀,還送了些藥材,又讓禦醫給她診治,她才勉強從鬼門關回來。
可是接連受到打擊,陳氏還是有些快要支撐不住了。
當然最重要,根本沒人照顧她。
原本照顧她的丫頭,已經給自己贖身,離開了木家。
一直陪伴她幾十年的朱媽媽,也被崔瑤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