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老邁的身軀,因為阮娘和一對兒女,才重新煥發生機,才能老夫聊發少年狂。
可以說,阮娘和一對兒女,是他的退路,是他的精神依靠,他努力打起精神,就是想好好跟阮娘過日子,就是想守著一雙兒女成長。
他名聲掃地,千夫所指,沒關係,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雙兒女身上。
因為他知道這雙兒女未來會多優秀…
可,他們竟不是自己的…
不僅如此,對他情深不壽的阮娘,阮娘對他的情意也是假的?!
不,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威脅她,讓她不得不騙他。
木藺本來已經塌陷的肩膀和脊背,又努力挺直了一些,可是每邁出一步,卻像是千斤重,就這樣,艱難蛆行到阮娘跟前,抬手正要抓住阮娘的手,卻被阮娘嫌惡的避開。
一刹那,木藺好不容易挺起來的腰又軟了下去,眼底重燃的光也黯淡了幾分,喉嚨仿佛有什麼在往外擠壓,可還是強撐著沒讓自己倒下去,嘶啞又緩緩問出那句,“阮娘,是,是有人威脅你,是不是?你,你告訴…“
“彆自欺欺人了,木藺,到了這個時候,你要是再問這些犯蠢的話,我都懷疑你的功名是不是也是冒名頂替來的。”
阮娘毫不留情的擊碎木藺的最後一絲希望,有一臉嫌惡的後退了幾步,還示意兩個孩子躲到自己身後,又似乎是怕木藺還糾纏自己,示意隨身侍奉的婆子,還有那個臉上有大塊黑斑的丫頭站到自己跟木藺之間,如此,她才能稍稍心安。
木藺眼睜睜看著昔日對自己溫柔小意癡情不變的阮娘,如今竟然防備自己如此,心裡哪裡還不明白。
抬頭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猛的看到被大塊黑斑占據大半張臉的醜婢女,整個人都不好了,腦海中回蕩起無賴說的跟自己同床的都是醜婢女的話,更是惡心的胃裡一陣陣翻江倒海。
“不,不可能,咱們,咱們明明在一起,不可能…“
可話雖這麼說,他心裡卻忍不住狐疑起來,重逢之後,阮娘看似對他很體貼,可是總是不願意他靠近,每次總拿孩子當借口,就算他癡纏,她也總是說等到晚上,可每次那事之前,就讓人給他燉湯。
他一直以為阮娘是怕他年紀大了,體力不濟,還誇讚她溫柔體貼,而每次喝了湯,他都覺得自己似乎更強些,可是此時,他才是猛然驚覺他驚竟然記不清他們在一起的細節。
而每次完事之後,他似乎都很累,然後就是一夜好眠,再醒來,幾乎都是天光大亮,阮娘已經洗漱穿戴好…
木藺用力抱著頭,再也沒有往日裡的體麵和隱忍,雙眸宛若充血,整個人都有些歇斯底裡,衝阮娘崩潰怒吼,“所以是真的,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什麼癡情於我,都是假的,他們也不是我的孩子…”
阮娘麵對木藺的質問,並沒有說話,可她疏離淡漠的表情,已然宣示一切。
她其實本不想撕破臉,對她而言,木藺誠然惡心,可也算是一條好狗。
當年的木藺,雖然窮酸,可好歹還有些相貌堂堂,可這次重逢,他實在是蒼老的不像話,不僅僅是外貌,還有他…說不上來,或許是不再身居高位,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頹廢…
所以,她心裡本能的抗拒他靠近。
這才讓醜婢女蓮兒代她。
蓮兒因為臉上黑斑,也無人靠近。
以前便是如此,她遇到不願意接客的,就讓身邊婢女替她。
再說,蓮兒剛開苞就伺候木藺了,算下來,木藺不虧。
這麼想著,她心裡也不覺得對不起木藺,甚至麵對木藺地崩潰,和那副子,好像她做了什麼負心薄幸的事情對不起他一般的神情,實在是無感又啼笑皆非。
最後語氣都透著一股子不耐煩,冷冷道,“好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也彆怪木夫人了,畢竟是陪著你幾十年的,看你對她那副狠心絕情的樣子,我也不忍心,俗話說,發妻發妻,你對自己的發妻尚且能如此薄情寡性,我又如何能把自己和孩兒們的未來依托給你…“
說著,阮娘微微搖頭,眼神裡微微流露出一絲憐憫,看向狼狽不堪的木夫人,最後盈盈一拜,“木夫人,希望你彆怪我,我我沒辦法,我跟孩子無依無靠,他願意照顧我們母子,我才跟他回來,可那天,看到他那樣子對你,我也覺得心寒…“
說罷,她主動打開荷包,取出一張麵值一千兩的銀票,雙手遞給一旁的婆子,婆子會意,又快步走到陳氏麵前。
阮娘遙遙對著陳氏道,“這銀票是崔氏荷包夾層裡發現的,既然大理寺判崔氏的錢財用來彌補你,那我還給你。”
說著,她目光一偏,暗暗看了一眼人群裡頭戴帷帽的女子。
隻是隔著帷帽,她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心裡卻忍不住想,她都已經按照對方說的做了,對方應該不會為難自己了吧?
是的,阮娘的馬車跟木婉雲的馬車在半道兒上不期而遇,擦身而過的瞬間,木婉雲聽到馬車裡女子嬌柔安撫孩子的聲音,立即心神大動,讓人把馬車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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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娘看到木婉雲,整個人都不好了,苦苦哀求對方放過自己,可木婉雲始終沒有鬆口,就在她以為對方要如何報複自己的時候,木婉雲才輕輕開口。
“阮娘子,好久不見。”
阮娘被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弄的心裡七上八下,她的確是知道木婉雲,還偷偷看過木婉雲。
說起來,她之所以願意跟木藺,其中一方麵也是因為木婉雲,雖然她這幾年不在京城,卻也聽說過這位木娘子的大名。
一介女流,創辦商賈,遇人不淑,果斷和離,跟娘家斷親。
說實話,她心裡還挺佩服她的。
後來無意中聽說她的身世,才知道對方竟然是自己過去一位恩客的女兒,隻是那時候,她已經跟木家斷親了。
可在她看來,不過是小女兒的義氣罷了。
木藺,她知道,一介書生,寒門出身,一步步走進廟堂,肯定是愛惜羽毛,女兒和離,他定然是覺得顏麵無光,才跟女兒離心。
可這樣會賺錢有本事的女兒,傻子才不要。
甚至,她還盤算過等她回來,就幫他們調和父女關係,化乾戈為玉帛,然後,再一步步拿捏她,讓這個便宜女兒,好好的為她賺錢,為她一雙兒女鋪路。
可是,事與願違,回京之後,她很快發現木婉雲根本不是她能拿捏的,她跟木藺的關係,也幾乎是沒有調和的可能。
也是這個原因,她才更不願意留下跟木藺虛與委蛇。
隻是,不管她在心裡如何盤算,她從沒透露給外人,更沒有走到木婉雲麵前過。
因而,她其實很是不解木婉雲為何會用“好久不見“這句。
可這顯然不是重點。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位比她年紀還要小一截兒的木娘子,讓她心裡發怵。
因而,她不僅自己跪下,甚至還有拉上自己的兩個孩子一起,“快,一起給木娘子磕頭,讓她饒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