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傳來低沉的號角聲,壓抑而悠長。
馬蹄聲也漸漸清晰起來,黑壓壓的騎兵從北邊潮水般湧過來,馬刀在空中旋動,熠熠寒光,明亮一片。
魏長樂看的卻是心驚肉跳。
沙場對決,與街頭鬥毆甚至江湖廝殺完全是兩個概念。
哪怕是圍剿懸空寺,魏長樂也沒有現在這種感覺。
幾千騎兵就像是蝗蟲般席卷而來,那陣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體會到帶來的壓力。
眼看著塔靼鐵騎逼近,城頭的守軍都是執弓在手。
關平威帶來的一千邊軍,都是自配兵器。
除了數百匹戰馬,也有三百張長弓,此外每名箭手也都配了幾十支箭矢。
從東門調來的三百邊軍,有一百多人都能射箭。
而鐵馬營老兵清一色都是能騎善射。
隻不過歸雲莊的弓箭有限,撤到城中的時候,也隻帶來了四五十張長弓。
上次棋盤山白胡子襲擊歸雲莊,結果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戰馬和不少兵器都被繳獲,這次也都帶入城中。
好在馬靖良在現成的兵庫裡儲存了不少兵器,弓箭也全都運出來,鐵馬營老兵人手一張長弓。
“有沒有後悔?”傅文君瞥了魏長樂一眼,問道。
魏長樂哈哈一笑,輕聲道“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兩人盯著敵軍,號角聲中,塔靼騎兵黑壓壓一片,兵甲閃爍,寒光森然。
一百多名塔靼兵搶先在前,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城下,儘在護城河邊。
護城河上的木橋自然早就拉起來,不過河麵早已經凍結成冰。
這些塔靼兵在護城河邊來回馳騁,來往不絕地大呼小叫,指著城頭不停地笑罵。
魏長樂卻看到,這些塔靼兵的腰間,竟然懸掛著人頭。
少則一兩個,多則四五個,恐怖至極。
這一百多號人加起來,竟然帶著三百顆首級。
他心下一沉。
難道塔靼兵攻破了某處軍堡,大開殺戒?
但他也了解到,前線的軍堡其實堅固非常,雖然大多數規模不大,卻都是宛若堡壘,圍牆不但高而且厚。
而且每處軍堡至少也是駐守千人以上,想要輕易攻破,絕非易事。
呼衍天都兵臨城下的速度比預料的還要快,便證明他們一路上暢通無阻,也根本不可能將時間耗費在攻打軍堡之上。
想到此節,魏長樂麵具下的瞳孔收縮。
“是北邊沒能撤離的百姓。”傅文君在旁輕聲道“他們屠戮了村落。”
魏長樂雙拳握起。
山陰縣境內有數十個村落,大部分村落都已經撤往山上。
靠近邊界的村落不多,周圍也並無可以藏身的山嶺。
丁晟當時就想到這一點,也派人去了那幾處村落。
那些村落都是坐落在軍堡附近,縣衙派人趕過去至少需要一天時間,
抵達之後,再組織百姓撤離,時間上太過倉促。
反倒是就近前往軍堡躲藏,才是最佳選擇。
但此時看到塔靼兵腰間人頭,魏長樂心中知道,要麼這些村民沒有撤離,要麼就是軍堡根本沒有接納這些百姓,任由他們成了塔靼兵的刀下亡魂。
卻見到已經有塔靼兵將人頭從腰間扯下來,丟到地上,隨即戰馬來回踩踏人頭。
城頭軍士們看在眼裡,都是目中噴火。
有軍士已經彎弓搭箭,隻待魏長樂一聲令下,便即射箭。
後隊的數千騎兵也已經趕上,距離城池不到一裡地,都是勒馬停下,隨即紛紛下馬。
看那陣勢,一時半會並不急於攻城。
沒過多久,卻見從敵軍陣中飛馬竄出一隊人馬,不過十餘騎,健馬如飛,很快就到了城外的護城河邊。
踐踏首級的那一百多名塔靼兵迅速列隊,很快就形成人字形,列隊在那小隊騎兵後麵。
見得塔靼兵行動迅速,列隊井然有序,魏長樂便知道這並非一群烏合之眾,著實是訓練有素。
“城上的守將能不能說話?”敵軍當先一人抬起頭,高聲道“我是骨都侯的使者,為和平而來。”
那人內穿皮甲,外套棉襖,頭戴氈帽,聲音十分洪亮。
魏長樂聽得“和平”二字,唇角泛起嘲諷笑意。
“貴國將雲州割讓給大塔靼,兩國世代友好。”那使者大聲道“雲州是我大塔靼的疆土,疆土上的人口都是我大塔靼的子民。這幾年你們梁國蠱惑雲州子民,致使許多子民流落到山陰。據我所知,山陰城內至少有數千我大塔靼的子民。”
魏長樂睜大眼睛。
他實在沒有想到,塔靼人不但凶殘,竟然也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
“骨都侯親自前來索要我大塔靼的雲州子民。”使者依然高聲道“如果梁國還想與我大塔靼和睦相處,就必須交出那些人。”
魏長樂終於開口道“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吃藥?彆再吃了,對腦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