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翎“?”
神色一怔,旋即又看了看言卿。
見言卿坐在床邊,如今穿的是一件素雅白衣,一頭秀發簡單高挽,長袖卷上了臂彎,胳膊搭在膝蓋上,手裡還鬆鬆散散的拎著一本書。
她看起來很鬆弛,眼底眉間掛一抹淡笑,那神色氣質更是由內而外的平和,
然而看著看著,江雪翎又突地一怔。
雨還在下,暴雨驚雷,天光也早已昏暗。
可是從今早,到如今,已經整整一天了。
家中這位妻主靜悄悄的,既不曾折辱,也不曾申飭,這足足持續了一整日。
分明就在昨日,這人還曾撈起一條凳子往他身上砸,後來又提起燒火棍子往他身上抽,
可為何,
突然就變了?
突然想起,上一次她這般安靜時,是半年前,三哥死時。
而上上次,是大哥死時。
難不成?
悚地一驚,
江雪翎倏地一下看了過來,
他啞然許久,才顫抖著問“妻主……”
“您方才,可曾下山?”
言卿一怔,“對啊,是下山一趟,不過我……”也隻是買了幾本書而已。
然而,“轟隆!”一聲,
屋外悶雷炸響,淹沒了她所有聲音,而那門前的少年更是血色全無。
他突然一顫,似是搖搖欲墜,接著猛地一轉身,竟奪門而出。
“江雪翎!江雪翎?”
言卿也驚住了,可她喊了幾聲,但那少年踉踉蹌蹌,也沒撐傘,竟不管不顧地衝進了暴雨之中。
他滿腦子都在想,
她方才,曾下山,
山下有誰?
山下有二哥、四哥,還有五哥!
以往每當她如此安分,家中總有大事發生,
那麼這次是誰?這回死的人又是誰?
會是二哥嗎?
不對,二哥被她送進刑獄,和五哥一起被獄卒看管,哪怕她是妻主娘子,若無特殊原因也很少會去那地方走動。
那,是四哥嗎?
突然想起了他那個四哥江斯蘅。
其實他們哥幾個,並非同一個父親。
四哥生父一言難儘,四哥也因此自幼便吃了許多苦。
江雪翎並不是跟他四哥一起長大的,初見四哥是在十年前,
當時四哥也還隻是個小少年,但瘦骨嶙峋,活像個警惕的狼崽子,一臉陰鷙地被大哥從外麵領了回來。
後來大夥都說四哥是個小瘋子,殺了親爹,弄死了親祖父,拿繩子勒死了親二叔,小小年紀就喪儘天良,竟然做出如此滅門慘案,
若不是幽州自古便是流放之地,此地風氣混亂,衙門也屍位素餐,不然像四哥這種,怕是早已叫人送上了斷頭台。
可不論如何那是他四哥,是那個平日裡總是陰著一張臉,雖有些憤世嫉俗,但每當他挨了欺負,又總是為他挺身而出的四哥。
也是那個一年前,當頭一回撞見妻主鞭笞他,而後便瘋了似的挑釁妻主,替他吸引火力,分擔所有傷害的四哥。
他嘴上沒說,可他所行所為,卻全是兄弟之間的拳拳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