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因為她無意中觸及他逆鱗,激怒了他。
不過這人就算再如何惱火憤怒,也隻是一笑了之,好似壓根沒往心裡去,唯有那眼底眸色越來越陰,漆黑得如濃墨一般。
分明就是一個小心眼,睚眥必報,十分記仇的那種。
“算了,東西我放這兒了,您想怎麼處理隨便,我先回房了。”
說完,言卿用力地吐出一口氣,將那些傷藥,消渴止咳的枇杷膏、蜂蜜等等,全部放在了房門外,然後轉身就走了。
江孤昀“……”
淡淡地一抬眼,旋即又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孤昀恭送妻主。”
言卿並未回頭,而他也僅是長袖一攏深揖到底。
直至聽見言卿那邊傳來一道關門聲,他才一副長身玉立的模樣,重新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然而微微一垂眸,就看見了言卿帶來的那些東西。
蜂蜜若用溫水泡服,可消渴止咳。
隻是江孤昀從不嗜甜,真正嗜甜的另有其人。
他突然嗬地一聲,沙啞一笑,眼底眉梢也好似染上了一抹殘紅。
許久他又長籲口氣,徐徐側首看向後山,看向那一片墳塚所在的位置。
印象中,那人向來喜愛甜飲,喜愛吃糖,什麼蜂蜜,什麼糖糕,凡是甜的,他全都喜歡,
以前家裡邊邊角角的位置總是存著不少糖,年幼時每次下山趕集,但凡遇見賣糖人的,又或賣龍須酥的,那人就挪不動步了。
而每當外頭有人調侃時,笑話他像個沒戒奶的小娃娃時,那人則又是一身颯爽,濃眉高高挑起,一臉滿不在乎,滿身的豪情恣意,張揚不羈。
那人曾說,
‘我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們這群不省心的東西出點什麼事兒。’
‘天塌地陷又算什麼,何必愁眉苦臉?一日是活一生也是活,苦也一天笑也一天,何必想東想西徒增煩惱。’
但後來,那人也說,“人生夠苦了,就該多吃點甜的,甜了嘴,自然也就甜進了心裡。”
那人叫江雲庭。
江家那個老三,半年前死於言姓妻主手中,死後屍身被那人下令拋入洪水之中的老三,
——江雲庭。
…
言卿回屋之後坐在床上生了會兒悶氣,她這股氣來得挺邪門兒,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因什麼而起。
但總之生完了這頓氣,她就立即做出個決定。
“算了吧!”
“以後還是彆乾這種事情了。”
大致也能猜出一些,但當時又是枇杷又是蜂蜜,又是止咳又是上藥的,天曉得到底是哪個犯了那人的忌諱。
總之往後還是彆再做這種事情了,吃力不討好,何必呢。
而且,其實她心裡也有一個打算,以前住在一起是因為防著官媒,免得官媒沒事找事。
但如果,如果這次,按照江孤昀給她出的那個主意,倘若當真能瞞天過海,將林娘子、沈娘子的死因合理化,甚至是加把勁扳倒了崔大人。
那麼,或許大功告成之日,也該是她搬出江家之時。
青山這麼大,整個青山都是她的,她哪裡去不得?並不是非這裡不可,也並不是非江氏宗族不可,
就算真要留在江氏宗族,也可以挑個沒人的房子,這一年多來村子裡死了這麼多的人,無主的房屋想來不少。
不在一個屋簷下,少打些交道,也能少一點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