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娘子又愣一下,這回沒多少反應。
言卿說“按我目前所見,我覺得,你的父親、叔伯,又或者是兄弟,那些人不一定全活著,多少是死過一些的。”
“若那些人曾是真心對你好,你又可曾為他們惋惜?”
陶娘子突地一呆,一瞬就有些恍惚。
想起年幼時爹爹溫溫柔柔地抱著她,
可後來爹爹被母上大人活活鞭笞至死。
成了一具屍體,就那麼拿草席子一卷就丟出了院子。
她小嘴兒一抿,沒再言語。
言卿說“老族長他們那些人,也曾是旁人的父親、叔伯、兄弟,甚至是長輩,是那些人心中很重要的人。”
“他們若死了,也一樣會有人傷,會有人痛。”
“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不死呢?”
“倘若本該不死,倘若能活呢?”
“那麼那些人的傷和痛,是不是也能減少幾些?”
陶娘子一時啞然,她眼圈兒微微發紅,須臾又漸漸低下了頭。
也不知她在想什麼,隻是在那兒摳著自己一雙小手,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言卿又瞥她一眼,才起身撿走之前丟出的那把匕首,說“走吧,回去了。”
正好雨勢逐漸變小。
而陶娘子一呆,跟上來問“回哪兒?回江家村嗎?你真想讓我殺那個小老頭嗎?”
“你說呢?”
言卿冷瞥一眼,陶娘子又是一陣語塞。
或許是福靈心至,她好似突然有點懂了。
這位小娘子,並不是真想讓她拿刀殺人。
隻是她轉眼想起瞳河他們,她那些夫侍,
又想起了年幼時便已死去的爹爹。
許久,她才悶悶地問“那我又該如何?”
“就算我不想,我又該如何?”
她眼圈兒徹底紅了。
因為從前,在年幼時,許許多多個深夜裡,她也曾想過,
倘若爹爹沒死,該如何?
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她其實,也不想爹爹死,她也想爹爹能活著。
言卿走在前麵,聽了這話身形微頓,旋即回眸看來,
“你若不想,那便彆做,彆再勉強你自己。”
“就好比方才我曾威脅你,讓你去殺老族長,你不也一樣是不願?”
“而既然不願,那就抗爭到底,彆去妥協。”
陶娘子迷茫了片刻,等回過神後,言卿已經走遠了。
她又把言卿那話掰開了揉碎了,咀嚼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那小眼神就突然變得凶巴巴。
既然不願?就彆去妥協?
好好好,這可是你說的!
言卿“……”
此刻絲毫不知,她一時有感而發,不過是嘴皮子一禿嚕,又究竟為自己惹來怎樣的麻煩的。
又有誰能想到呢,如今這位看似膽怯的陶娘子從此竟一發不可收拾,直接變成個鋼牙小白兔,
在往後漫長的日子裡,路見不平,四處咬人,惹出數不清的亂子來。
每當言卿為此頭疼扶額時,人家就輕飄飄地來一句“你說的呀,既然不願,就彆去妥協呀。”
所以她不願,她不想,她不要,她看不慣,那她就直接出手了,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