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都是一襲白衣,可言卿穿著這樣的衣裳,是白衣如素,是舉手投足自有一份定力和灑脫,
換成了江虞羲,一顰一笑撩人心,既可冷得似玄冰,也可熱得像一團妖火,然而那人的角色,也多少添了幾分亦正亦邪在其中。
仿佛風中殘燭,總有一些東西是岌岌可危,左右搖擺不定,一邊是生,而另一邊是死。
至於現在,又是這麼一襲白衣,
世家勳貴的風采,雖是孱弱了些,卻也沉著冷靜,有著一種堅定之感,
好似滿身寧折不屈的傲骨,也好似隻要是為了心中的那些信念,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分明……
言卿又突地一笑,“倒是有些少見,”
她看了看已經停下撫琴的小六兒江雪翎。
這麼一身破碎感,她從前隻在雪翎身上見到過,可如今那圓月拱門前,那一抹白衣,卻好似破碎的更加慘烈。
那不是六兒那種柔弱的破碎,卻更好像是一種強大的,本該堅不可摧的,卻被殘忍摧毀的破碎,支離破碎。
“總算回來了!!”
這時紅姨牽著身披銀白盔甲的齊秀恒從另一個方向走來,後頭還跟著總算拿上一根盲人手杖敲擊地麵用來尋路的仇翼晟。
就這麼三方人馬彙合,
卻也無一例外,全部看向了言卿那邊。
而言卿也站起了身,
“如何?”
她看著楚熹年那邊,問“阿兄可能認出我?”
而楚熹年聽著她那一把清清冷冷的嗓音,好似冷冷清清的山澗忽而浸潤了乾涸的心底,
他也長籲口氣,
半晌,才又輕點一下頭,
“認得。”
隻是那嗓音,當真是沙啞至極。
“怎麼可能,不認得。”
…
夜王麾下曾有一幕僚,但當年眾人所謀之事實在太大,為保親子安全,所以那人並未將親子帶在身邊,而是養在江南一處魚米之鄉。
後來京中爭鬥得越發劇烈,王府子嗣死了不少,就連夜王自己也曾有過不少險死還生的局麵,
曾有一回那名幕僚為夜王擋刀,幕僚因此而死,夜王為此十分痛心,
也是那時江南那邊突然傳來消息,
那人的親子,不見了。
就好似人間蒸發,沒留任何線索,夜王也是為此查了好幾年。
可沒人知道,那數年時間裡,這楚熹年和江虞羲一樣,深陷於那麼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百人斬,千人斬,萬人斬,如養蠱一樣。
數不清的少年男女被放養於深山,最終能活著走出的名額著實有限,
唯有萬裡挑一,唯有龍章鳳姿,才能在那麼一個地方擁有一個活命的資格。
數不清的酷刑,數不清的藥物,數不清的殘忍折磨,妄想磨滅他們所有心性,
可有些人生來就被稱作天之驕子!驕子驕子,驕傲之子,便是天意也為之為榮,
這種人便是當真被毀去一些傲骨,也難以徹底磨滅。
就好像江虞羲,也好似楚熹年。
初見之時,在那麼一個噩夢之地,一個瘋恨猙獰,渾身的冷戾肆無忌憚,血腥的眼神,全是殺戮的氣息。
而另一個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
分彆被關押在兩個籠子裡,每個籠子之中都有兩頭惡虎,一個捏碎猛虎咽喉,一個狠狠從猛虎的胸腔之中狠狠扯出一顆血淋淋的心臟用力攥碎。
兩個少年不經意地對視了一眼,忽然就覺得他們兩個其實是同一種人。
“……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嗎?來這兒之前,祖籍何處,生於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