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乾家基本上都沒有弄月嘲風的閒心,所以次日天剛亮,孔席不暖、墨突不黔的大忙人百裡釗便走了。
而周不宣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則是給閻奇琛回信,恭喜他找到“野敗”,並意外發現沼澤泥的不同之處,給即將到來的成功打下基礎。
然後肯定他的選擇,讚同他的想法走上培育雜交水稻這條艱辛之路沒有錯,而奇跡的發生,則是好運降臨加辛苦備戰許久,如法國著名微生物學家巴斯德所說,機遇偏愛有準備的頭腦,亦如韓愈名言,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裡馬,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閻奇琛是專門尋找野敗的有心人,所以長在沼澤地的千裡馬等來了伯樂。
也因他不懼勞苦,用各種缸罐盆缽等簡陋設施不斷積累經驗,才在機遇來臨時,知道該怎麼做。
否則即便把野敗送到他麵前,也跟贈給白癡差不多。
閻奇琛在信中提到袁老的八字秘訣知識、汗水、靈感、機遇。
知識是基礎,文盲不可能成功。
“但農業並非我所長,我隻是一個小小的醫生,即便自己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開墾這片陌生之地,專業技能的短缺仍令我感到異常吃力,畢竟看過文章理論,與實際操作隔著十萬八千裡的距離……”
周不宣輕輕歎口氣。
原屬於其他空間的靈魂,在異界生存本就寸步難行,如今又做著造福全人類的事,若無一個懂他的幫手或知己,真的很難堅持下去。
如何培育雜交水稻,她並不了解,但她可以精神鼓勵,以及儘可能的給予金錢物質上的支持。
流風國的靈氣雖濃鬱,百姓身體雖日漸強健,天災卻難以擋住。
若遇旱災水災蝗災雪災,田地無收,年穀不登,百姓依然逃脫不了四處流亡的命運,“絕粒久者,鳥麵鵠形”依然是最貼切的形容。
何況靠天吃飯並非流風一國,四方友鄰誰不曾在災難來臨之時餓死無數百姓?
即便是最富庶的瓊雨,也隻能保證風調雨順下的國民溫飽,但逢災情,餓殍遍野同樣發生。
所以糧食不僅仍是流風國的重中之重,也是整個人界的重中之重,哪怕南北各地糧倉有囤。
回信寫完,周不宣沒有立即封口,因為百裡釗還未看過。
在與閻奇琛書信交往這件事上,不管百裡釗的信任有多少,她都會主動留機會讓她了解。
金暮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但她沒有拖善水後腿。
也正因善水勤快,便隻有他看到昱晴川起個大早,躡手躡腳出門後,竊賊般迅速跑向山腳周邊。
估計是拿觀物屏偷偷照人去了。
時時刻刻都想與人分享喜悅,乃人之常情。
藏不住秘密,也屬大眾之心。
不然聖人或修仙之道太擁擠,天下上哪聚集這麼多凡夫俗子。
昱晴川雖並非逢人就講的大嘴巴、長舌男,卻也有自己所信任的人群,比如金暮黎,比如夜夢天,比如善水。
如今又多了個義妁。
義妁的相貌並無特彆之處,既不令鮮花失色,更非傾國傾城。
但她有著其他女子所沒有的獨立精神,且從不張家長、李家短,背後亂嚼舌根說三道四。
唯一的缺憾就是之前氣運不佳,再如何努力,都隻能勉強生存,從未碰到欣賞她、並因此願意花時間培養她的東家,直至現在,才遇到真正的貴人~~周不宣。
周不宣不僅給了她工作機會,還信任有加的將其中一片靈草園交給她單獨打理。
除此之外,又在付給足夠月銀、從不拖欠的情況下,額外關照,打通她所有經脈,助她強身。
於是,義妁辛勤勞作之餘,抓緊一切空閒拚命修煉。
曆儘坎坷與波折,她深知被幸運眷顧是多麼難得、多麼不易。
這麼好的東家,這麼好的修煉環境,她一定要抓住機會強大自己,改變命運。
至於是否鮮妍嫵媚、嫋嫋婷婷,從不在她的考慮範圍。
她的腦中既無精致美食,也無漂亮衣衫,更無精心打扮。
因為那些東西都太耗費時間。
儘職儘責打理好靈草園的同時,儘快掌握更多藥理知識,儘快結丹晉階,努力向最崇拜的周姑娘靠攏,才是她新生發的最大願望。
輾轉反側一夜未眠的昱晴川剛衝到小屋旁,就急急刹了腳。
看看天,這會兒應是義妁剛完成打坐,準備起床去屋前靈草園。
對方畢竟是女子,所以昱晴川衝到一半,多了個心眼兒。
義妁確實正在穿外衫,但昱晴川那憨貨的動靜實在太大,她想不聽見都難。
迅速打開門,天空剛微亮。
昱晴川手拿葫蘆鏡,笑得有些靦腆“我、我睡不著。”
“正常,”義妁道,“換誰突然得了這麼個寶貝,都睡不著。”
說罷,招呼他進屋,“你先坐會兒,等我洗漱完,煮麵給你吃。”
昱晴川本想說“我不餓”,卻鬼使神差般點頭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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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妁並非忸忸怩怩的平常女子,明知洗漱過程不美觀,卻不避著他。
待潔了麵、淨了牙,才到隔壁小廚房燒水煮麵。
昱晴川立即過去幫忙。
義妁也不客氣,讓他灶下燒火,自己去屋側拔幾棵彆處沒有的嫩綠蔬,洗淨切碎,搭配掛麵。
待麵熟,兩人各端一碗,對坐桌前,吃的香噴噴。
“善水道長帶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昱晴川邊大口吃麵邊道,“野菜又甜又香,吃得渾身舒坦。”
“所以但凡能來這裡做事的園藝師,都不會再走,”義妁道,“有幾個園藝師一直處在結丹後停滯不前的狀態,如今隻在道心山待了幾個月,就突飛猛進,攔都攔不住。”
“那你呢?”昱晴川忙道,“有沒有進展?”
“不知道,”義妁搖搖頭,“我感覺好像有點不一樣,但不清楚是否結丹。”
“你可以找周不宣或金暮黎她們看看,她~~誒?我怎麼忘了這茬?”他一把將葫蘆鏡從懷裡掏出,“咱可以拿鏡子照啊!”
義妁噌地站起身,慌得連凳子都被帶翻“彆照!快放下!”
昱晴川莫名看著她。
義妁覺得自己心臟噗嗵亂跳“你你你……你是男人,我是女子,你照我,我以後嫁誰?”
昱晴川恍然大悟。
他輕“啊”一聲,收好鏡子,又向義妁偷瞄兩眼,低頭吃麵。
義妁這才鬆口氣,拿著筷子走回桌邊。
扶凳坐下時,無意中發現,憨小子的耳朵竟紅了。
再看看他不同於平常的樣子,義妁想到一種可能,但不確定。
眼前突然閃過昨日兩人手牽手從山洞奔回小屋的畫麵。
義妁的臉頰,也飄起紅暈。
不可否認,這憨小子的確有他吸引人的一麵。
心思單純,待人真誠,長得也不賴,比那些家有妻妾還到處拈花惹草的壞心眼兒好百倍。
何況他還一身本事,不僅山中有良師,山外還有這麼多益友。
當是能相伴一生的可靠之男。
不過,婚姻大事,若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得等男方自己提出來,否則,投懷送抱主動貼上去的女子,婚後絕沒有好下場。
更換那麼多次東家,認識那麼多婢女奴仆,便也聽過太多因男子而遠嫁、最後悔不當初卻因兒女牽絆、隻能忍氣吞聲的真實案例。
尤其是為情而倒貼財物的女子,她們的深情通常都用錯了地方,婆家不僅不感動、不感激,反而瞧不起她,丈夫也會看輕她,不相乾者則會覺得她心賤不值錢。
義妁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憨貨無父無母,也非沐猴而冠、徒有人樣的小民,但畢竟相識日短。
人心隔肚皮,誰知以後會怎麼樣呢。
總得再相處一段時間,多了解了解,才能決定是否托付終身。
沒有婆媳矛盾,也無小姑子的處處挑釁,對她來說,乃最好婚境。
哪怕因此而無人幫襯,哪怕要因此多付出些辛苦,她也願意。
隻要丈夫對她好,兩人便能同心協力掙錢養家、生兒育女,很幸福的攜愛到老,相伴一生。
想到這,義妁不由又悄悄抬眸,偷瞧他一眼。
隨後,心裡輕嘖一聲。
這呆子至今都身旁無人,究竟是一直沒開竅,還是因羞於開口而錯過良緣?
若是前者,她自當撿了個寶。
可若是後者……
義妁左思右想,內心鬥爭半天,還是覺得直接問比較省事“晴川弟弟,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什麼女子?”
“有啊,”昱晴川脫口而出,“我喜歡金暮黎。”
義妁“……”
所以金暮黎到底是誰?
可心剛涼到一半,義妁便發現,昱晴川的反應,好像此喜歡,並非彼喜歡。
“你……”義妁斟酌了下,換下原本的問法,“為什麼喜歡她?”
“因為她對我好啊,”昱晴川理所當然,“不僅她對我好,夜大哥對我也很好,除了師父,他們是對我最好的人。”
“?”義妁完全頓了筷,“夜大哥是誰?”
“夜大哥是她夫君啊,”昱晴川剛覺莫名,便想起對麵女子不認識他們,“金暮黎和夜大哥是夫妻,他倆生下的崽崽是我乾兒子乾閨女,是我們所有人的寶貝。”
義妁聽明白了,卻也更糊塗。
心中長吐一口氣的同時,又湧出更多好奇。
與金暮黎、夜夢天等人一起經曆太多事的昱晴川雖然信任她,卻未毫無保留,什麼都告訴。
但哪怕隻是挑挑揀揀說了其中一些事,也足夠義妁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