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圍了挺多人，大部分都是女人。江月一家過來的時候，人群主動給他們讓路。
“嬸子，我爹讓你進去。”
江月點頭，走進祠堂，男人們圍站幾排，見她進來，一個個轉頭客氣地朝她打招呼。
明德全站在最裡麵，這次分糧關乎全村死活，他必須要跟祖宗們說清楚了，不是他明德全沒能耐，而是老天爺當真不給活路。
看見江月過來，明德全道“弟妹，你站到這邊來。”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通常這位置是留給村裡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可惜一場大旱，大山村的老人幾乎全軍覆沒，即便有好運活下來的，幾乎也隻能躺在床上等死了。
江月沒有客氣，直接站過去。
人到齊了，明德全看著麵前一雙雙期待的眼睛，開口道“救濟糧已經領來了，大家夥自己看看吧。”
他往邊上讓了一點，露出藏在他身後的幾小袋糧食。
村裡人一個個本還帶著笑容的麵容在看見這小小的幾袋糧食後，一個個變了顏色。
有人哆嗦著指向糧食袋子“村長，其他的糧食呢？怎麼隻有這麼點？”他們不信，等了大半年的救濟糧最後隻有這麼一點。
明德全使勁抹了一下臉，說實話，他也不想信，可是帶回來的糧食隻有這麼多，要不是兩侄子心眼多，特意出錢讓衙役送到村口，他又故意讓村裡幾個漢子看見這些糧食，不然還真說不清。
“糧食都在這了，就這還是知縣大人看在思湧和昌盛秀才老爺的身份才給咱們村多發的，隔壁大石村一人隻有三斤糧，還都是摻了麥麩稻糠的。”
“怎麼可能，這麼點糧食，咱們怎麼活？”
“村長真的隻有這些嗎？”
明德全眉毛豎起，“咋地，是我能貪墨糧食，還是思湧他們會貪墨？糧食都在這，一粒米不少，一人五斤，多了沒有，行了，按人口分下去吧。”
沒有人動，大家還沉浸在巨大的落差裡，他們本以為就算不多，至少也能撐一個月，如今山上又沒野菜，連樹皮都被扒光了，這點糧食半個月都撐不到。
有人哭著哭著就罵了“那些狗官，這麼些糧夠乾啥，不過是早死晚死罷了，反正活不下去了，乾脆殺了知縣老爺，讓他給咱全家償命。”
說話的漢子一臉絡腮胡子，整個人瘦脫相，精神卻還不錯。
江月記得這也是個外姓人，姓羅，叫羅富貴，有一手不錯的打獵手藝。
明德全被他氣的不行，殺了知縣老爺？呸！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飯都吃不飽的泥腿子拿什麼和身強力壯的衙役們搏命。
這不是讓整個大山村的人去死？
明德全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富貴，你要是想去拚命，現在立刻馬上就可以去，不過去之前你可得想好了，出了這個門你就不是咱大山村的人了，咱大山村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如果你隻是嘴上說說，你也得明白啥叫禍從口出，咱今日還就不給你分糧食了。”
“憑什麼不給我分糧食？”
明德全認真道“我不希望全村因為一個傻子，白白丟了性命。”
羅富貴不服，“就算不去鬨事，這麼點糧食，咱們依舊隻能等死。”
這話一出，所有人沉默了。
是啊，民不與官鬥，可現在眼看著就要沒命了，要不，拚一拚？
眼看著村民要被鼓動造反了，明德全氣的呼呼喘著粗氣。
江月看著麵前這些瘦的參差不齊的竹竿子們，不知他們哪裡來的反抗底氣，不過能想著反抗至少還有想要活下去的決心。
“大家安靜一下，不論怎麼說，咱們有糧食有水，比起前兩天啥也沒有時候是不是要好多了。”
江月提高聲音。
倉皇的人群慢慢安靜下來。凡事就怕有對比，比起前兩日躺床上等死的時候，現在確實好多了。
“而且現在落雨了，落雨了就有希望。”
“哪有希望，山上能吃的都吃了，餘下的都是石頭，就算長草也是稀稀拉拉的。更彆說田裡的莊稼了，連種子都沒有，現在又過了時節，等到明年春種才有希望，可咱們隻有這點糧食，誰家能熬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