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緊握的手指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許晴走出診室,在走廊的長椅上縮成一團。
她低著頭,一隻手按著疼痛的胃部,另一隻手在手機上計算著什麼。
”手術費用二十萬…化療每次三萬…至少要做六次…後續用藥…”她喃喃自語著,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一個又一個的數字。
明明都是一些小錢,和自己經手過的那些工程款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但現在真的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才知道這些數字背後所承載的意義。
即使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即使把違約金算進去,即使去借遍所有的朋友…依然遠遠不夠。
而且晚期也隻能是續命罷了。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許晴咬緊嘴唇,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她身上,那些雀斑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明顯。
路過的護士關切地問她:”小姐,你還好嗎?”
”沒事。”許晴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我隻是在休息。”
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傳來了鈴聲,她趕緊按了靜音以免打擾到醫院的其他人。
在看到來電顯示的”媽媽”兩個字時,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疲憊。
她盯著那閃爍的屏幕,猶豫了好幾秒才接起電話。
”媽……”她佝僂著身體,強忍著不讓疼痛扭曲自己的聲音。
”晴晴啊……”母親的聲音小心翼翼的,”你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許晴知道,這樣的寒暄隻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請求。
”媽,你又沒錢了是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晴晴,你聽媽說…這次不一樣,媽真的找到辦法了……這次一定會好起來的”
許晴閉上眼睛,胃部的疼痛讓她說話都有些費力:”媽,我上周才給你寄了五千塊。”
許晴微微抬頭,看著對麵牆上”腫瘤科”的牌子。
她想起父親當年從建築工地摔下來的那天,母親也是這樣說”這次一定能好起來”。
但那時候的母親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那時的她是那麼溫柔漂亮,會給她紮著可愛的小辮子,會在她放學後煮著熱騰騰的飯菜。
母親總是笑眯眯的,臉上有著和她一樣的雀斑。
每當父親從工地回來,母親就會站在門口,溫柔地說:”慢點,小心台階。”
但在那個雨天之後,一切都變了。
父親從十八層的腳手架上摔下來,工地賠了一筆錢。
母親像變了一個人,她在最脆弱的時候被人利用欺騙進了賭場,之後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能贏回來的……”母親總是這樣說,”隻要再來一次……”
許晴看著醫院走廊的天花板,胃部的疼痛讓她想起母親第一次輸光家裡積蓄時的樣子。
那時母親蜷縮在沙發上,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
“媽。”
許晴打斷了母親的話。
“我得了胃癌,晚期。”
“啊”母親的聲音有些啞然。
“醫生醫生怎麼說啊?”
“醫生說最多還有半年時間。”
“”母親沉默了,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久到許晴寫要掛電話了,母親才說道。
“晴晴媽,媽媽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但是現在醫學水平這麼發達,你,你會沒事的”
“謝謝媽”
“所,所以,晴晴,可以再借給我兩萬塊錢嗎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
許晴很想哭,她的手緊緊地攥著手機,無儘的絕望開始逐漸包裹著她。
“晴晴一年,最多一年,我還你十萬!”
“我哪兒還有一年啊!!!”
她終於忍不住,對著手機爆發了出來。
許晴的聲音在醫院走廊裡回蕩。
路過的病人和家屬都停下腳步,用驚訝和同情的目光看著這個蜷縮在長椅上的女孩。
她的手機從顫抖的指尖滑落,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那些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決堤,順著帶著雀斑的臉頰無聲地滑落。
”對不起…對不起……”她低著頭,不停地道歉,也不知是在對周圍的人道歉,還是在對自己道歉。
一個護士快步走過來,輕輕扶住她的肩膀:”小姐,你還好嗎?”
許晴搖搖頭,想說些什麼,但喉嚨裡隻能發出壓抑的嗚咽聲。她的手緊緊按著疼痛的胃部,整個人縮成一團,像個無助的孩子。
多年來積壓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她一直以來都是那個堅強的覺醒者,是母親的依靠。
但此刻,在生命即將消逝的陰影下,在母親仍在索取的現實麵前,她終於崩潰了。
“我還以為是誰呢,在醫院走廊大吵大鬨,如此沒有素質,不過看到是你,我也就釋然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旁傳來。
這聲音許晴感覺很熟悉,她緩緩抬起頭,然後慢慢轉過頭。
於是就看到了那坐在輪椅上,一隻眼睛纏著繃帶,一條腿已經換成了假肢的少女正冷冰冰地看著自己。
而這少女不是彆人,正是之前天輝學院曾在墨羽所教學的天字班擔任班長的林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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