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山的路崎嶇而艱險,那些緊追不舍追殺他們的人也跟上了山……
父親熟識山路,到了半山腰便將人甩掉,可一直到進了山寨都把他緊緊抱在身前,而他就像受驚的小獸一樣,無力,恐懼,緊緊的扒著父親。
等到父親鬆開他,他才看到父親的後背插著數支毒箭。
那種無力,恐懼隔了八年再次襲向他,把這個自以為已經長大了的少年的內心擊的潰不成軍。
圍追的聲音在不斷逼近,而他身上隻有兩把短劍,他擅弓,耍劍,可武器卻都在雲奇身上。
蕭鳴側首,白蘿卜沒了動靜,他心一窒,探了下他的鼻息,弱到幾乎探不到。
這一刻,他意識到,活著帶小蘿卜離開,希望渺茫。
若今日葬送性命,他會後悔麼?
他不知道。
但父親說過,人可以死,但不可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他思慮不周,枉送虎子和小剩兩條命,害白蘿卜身受重傷,生死難料,已算不義。
他不顧蕭鴻之令,一意孤行下山入城,實為不忠不孝……
若今日他無法救出白蘿卜,在此處被擒,牽連雲歸山眾弟兄,便是不仁……
八年,蕭鳴時常覺得茫然,
父母皆逝,故土難回,他孤身一人,苟活於世。
看著翱翔於天際的雄鷹,哪怕他亦是心高誌遠,卻無法張開自己的翅膀。
在山間娶妻生子,
一輩子當個下不了山的山匪……
這樣的人生……或許本來也沒什麼意義。
“小蘿卜……對不起啊……不過你放心,最壞,小爺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小爺知道,你最怕一個人了……”
蕭鳴覺得身體發冷,他體力不支,失血過多,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真巧,小爺也是……所以,我們作個伴……”
爹,娘,孩兒來陪你們了。
夜,深深的藍,一顆星星也沒有,隻有一彎上弦月靜靜的掛在空中……
“蕭鳴!”
那道清婉的與她外貌極不相符的聲音突然在他腦中響起。
那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當然了,他半點都不懷疑她在心裡,在夢裡,連名帶姓的罵過他千萬遍。
“仙桃……不放心你,怕你意氣用事去救人……”
“那你呢?”
“我?”
“是不是正相反,盼著我去,我若回不來,你也自由了?”
“……你說過,在這山上,隻有你能護著我,出了這院子我什麼都不是,你要是回不來,我也絕不可能自由……”
“在家等我!”
蕭鳴閉了閉眼,真是要命,偏偏這種時候,蹦出來那張醜臉。
嶽彎彎,一個斷了腿的醜八怪,都還拚命的想活下去,他,英俊瀟灑,器宇軒昂,將來必是名響一方的少年英雄,竟在此地悲春傷秋,絕望等死?
出息啊!蕭鳴!
他睜開眼睛,一咬牙便將那礙事的箭羽折斷,隨後用布條綁住止血,而後重新背起白蘿卜。
在山間搜尋的官兵比之前更多。
然夜間山路太黑,那一簇簇火把能照亮的範圍極其有限,城牆上的弓箭手也不能無休止的胡亂放箭!
蕭鳴擅長夜獵,他的夜視力過人,借著那抹月色,背著白蘿卜把動靜壓到最低,從深色濃密的叢木中隱秘穿行。
雲歸山在洪城之北,所以北城牆一定是官兵把守的重地。
蕭鳴反其道而行,從山腰繞至點著火把的官兵後方,直往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