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蕭鳴哪會聽他的就這麼打住？
“裘家寨與北恒勾結之事被燕州世子發現後，燕州世子隻領兩百精兵便攻上了裘家寨。裘正春寧死不降，他的三個兒子，裘子昂逃走，現不知何處，裘子軒被捕後斬首於眾，裘子壯跌落山崖，屍骨無存。”
“……”
“是裘家寨的弟兄太無能了麼？不說裘正春，那裘子昂是個有野心的吧？寨中弟兄每日操練，一副隨時都要和人開戰的樣子，可結果呢？”
“周時瞻就用兩百人把裘家寨攻下了，每每思及此，您不害怕麼？”
“裘正春叛國投敵，自作自受，我們行得正站得直，有什麼好怕的？”
“北恒會打雲歸山的主意，那朝廷呢？這塊險地，朝廷會一直放心交給山匪麼……”
“……”
“等朝廷反應過來，您覺得您和瞿寧王的約法三章又能有多少份量？”
蕭鳴給蕭鴻的酒盞裡倒滿了酒，平心靜氣道，
“我是您一手帶大，我的一切都是您，師娘，南叔，還有寨子裡的其他長老們教的。”
“我記得以前老爹最常掛嘴邊的一句話，便是居安思危。可現在，卻好像成了您最想逃避的問題……”
蕭鴻的手僵了一下。
“老爹，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希望您認真的誠實的回答我。”
蕭鴻似是隱約猜到了蕭鳴想問的問題，他沒有說話，蕭鳴便當做默許，
“其實您已經看到了雲歸山的未來了，是麼？”
“……”
“您看到了，卻深感自己的無力，所以……您想放棄了，對麼？”
“……”
見蕭鴻麵色愈發凝重，蕭鳴便知自己猜對了，
“我真是自以為是，裘家寨引的火，鳴兒都能看明白，老爹，師娘，寨子裡的長老們又怎麼會看不明白……”
“我猜，若真到了雲歸山存亡之際，您打算放棄這座山頭，以換取寨民們的生路……對麼？”
蕭鴻端起酒盞，一飲而儘，然而眉宇間的愁雲密布，卻是半點沒有消散。
蕭鳴確信，他又猜對了。
這些事情，他從未平心靜氣的和蕭鴻談過，如果他早像今日這樣，少些狂妄自大，少些理直氣壯，或許他和蕭鴻之間也就不用劍拔弩張的，明明是父子卻搞得像仇人一樣。
蕭鳴深吸口氣，而後輕笑一聲，
“老爹，今日有一個大膽的小姑娘，兀自揣測我的心思，給您寫了封信，想要化解你我之間的隔閡……”
“大膽的小姑娘？那個被你留在院裡治腿的那個？聽說今日被你趕下山了。”
蕭鴻瞥了他一眼，
“你一會兒留人家，一會兒趕人家，這樣陰晴不定，是相當的不負責任。”
“我知道。”
蕭鳴突然站起身，他朝著蕭鴻又跪了下來。
蕭鴻眉頭一攏，“你乾什麼？”
“老爹，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那女孩兒寫的信箋上，字字句句卻都是我心中所想。”
“……”
“爹娘之死尚未明了，雲歸之困愈發嚴峻，欲守一隅便不可隻守一隅！若以成婚生子為先，他日雲歸有難，又該以何保護親人？老爹，你笑我年少幼稚，太過輕狂，可我姓蕭，寧鳴而死，不默而生，是我的名字。”
蕭鴻提著手裡的酒壇，一時間竟覺得重的提不起。
“我心有鴻鵠之誌，欲騎駿馬踏平川！老爹，您肩上的重擔，我可以和您一起分擔。但無論如何，棄雲歸山，都是萬不得已的萬不得已……若我們早做準備，不見得會輸。無論是輸給虎視眈眈的北恒，還是鬼神不辨的朝廷！”
蕭鴻輕笑，提起酒壇，便是豪飲一口，任憑那些酒淋過他的唇頰。
喝罷，遞給蕭鳴，
“好一個……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