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望著江與彬,仿佛沒有看見他的懷疑,臉上全是愧疚“事涉貴妃娘娘,皇上又震怒要審訊惢心她們,我恐怕太醫院的太醫們都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這才找了你。
真的很抱歉,我確實是算計了你愛重惢心的心,想著若你肯為惢心冒險,大約也願意全心救治其他的人,不叫他們喪了命。”
江於彬被她滿臉的愧疚,弄得越發坐立不安,羞於之前的懷疑。
他實在很難不感激她,跪下,重重叩首“微臣,謝娘娘恩典!”
嬿婉擠出一個笑容“我是當過下人的,知道有些貴人主子不把下人的命當命,我隻是希望,在我的能力之間,能做點兒力所能及的小事。
哪怕這努力再小,小到彆人都看不見也沒關係,至少,被救助到的那個人會知道,她不是身在地獄,無人幫扶。”
就像是她在啟祥宮的那五年,如何不算是身在地獄呢?
幸好,進忠拉了她一把,而她也抓住了這個機會。
江於彬也想到了嬿婉的遭遇,為嫻貴妃和海貴人效力的事實,頭一次這樣讓他覺得羞恥。
剛剛,他的醫者仁心讓他照實說了嬿婉的病情,這會兒,真正的感激,讓他真心實意地又多說了兩句
“若娘娘信得過,微臣願意竭儘全力為娘娘調理身體!”
嬿婉猶豫“這……”
江於彬忙道“微臣冒失了。”
他是嫻貴妃的人,如何敢說這樣的話?
嬿婉搖頭“江太醫誤會了,我隻是擔心,我是皇上的妃嬪,你好歹也是有官職的太醫,可惢心她有什麼呢?”
她欲言又止,沒好意思說下麵的話。
江於彬卻已經全然了然於心——
當年阿箬還在的時候,是如何欺辱壓榨惢心的,他一直都知道。
那時候,嫻貴妃半點兒不曾斥責過阿箬,總是人前由著阿箬作踐惢心,人後,卻偷偷誇獎惢心穩重、可靠,這一手明踩暗捧,將惢心哄得真以為嫻貴妃是個極好的主子。
若是被嫻貴妃知道自己幫助令嬪,怕是惢心又要受到嫻貴妃更多的打壓、再用些微的獎賞,讓那傻丫頭恨不得為其剖心了。
此時此刻,他再也壓不住對嫻貴妃的惡念。
哪怕嫻貴妃喜歡讓身邊人進慎行司的時候,稍微替惢心求情一二呢?
旁人不知道惢心的身體殘缺,體質損傷嚴重,嫻貴妃也不知道嗎?
不!
是他想錯了,她可能真的不知道。
就像是令嬪娘娘說的那樣,有些貴人,自以為高高在上,何曾將下人的命,真正當做人命?
嫻貴妃娘娘從來都沒把惢心當人看,隻當做一個好用的工具,所以自然不會費心思在工具身上,去仔細關心這工具到底傷了幾分。
嫻貴妃娘娘她隻是確信惢心忠心耿耿,便往死了用,她唯一在乎的,也就隻是這工具還能用多久罷了。
江於彬壓低聲音“嫻貴妃娘娘諸事纏身,事務繁忙,隻要微臣不跟惢心說,她是不會關注微臣研究了什麼方子,又或者去了哪裡的。”
而惢心,重情又良善,卻也並非蠢貨,隻要戳穿嫻貴妃的真麵目,她早晚會明白,何為真正的良主。
嬿婉目光溫和“我的事不著急,江太醫快去慎行司吧,我如今不缺藥食,他們才是最需要你費心的。”
江於彬早就待不住了,聞言,感激地就要告退。
嬿婉忽然又叫住他“煩請江太醫注意分寸,千萬不要給進忠公公招惹麻煩,我雖然給了錢,但他哪裡是缺錢的人呢?
不過是進忠公公心善,看不得同為下人,卻被主子棄之如敝履,才心善地肯伸手幫一把。我不想給他招惹麻煩。”
江於彬鄭重應下,出了永壽宮的門,忍不住看了一眼永壽宮的門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