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春嬋你看,花謝了
黑暗侵染,進忠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床邊,下巴微微揚著,目光居高傾瀉而下,冷冷地望著睡不安穩的嬿婉。
姑娘的脖子細嫩脆弱,仿佛隻要輕輕一捏就會斷掉。
他黑漆漆的眼眸裡閃過戾氣,輕輕跪坐在床邊,探出手,就看見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沒入墨色的發絲之間。
他胸腔裡湧動的情緒瞬間一滯,一股酸痛不受控製地在心間炸開,疼得他麵容越發陰冷乖戾。
他何時教過她,要舍出彆人保自己?
該不會,是在夢裡吧?
進忠猛地收回手,清瘦修長的手背上青筋繃起,滿臉陰沉。
其實她自己給的,和她被迫給的,又有什麼區彆?隻要能一直給,隻要能隨時都吃進肚子裡,誰敢說強扭的瓜就不甜?
“進忠……”
嬿婉輕輕叫了一聲。
她看了他有一會兒了,他卻竟然茫然不知。
整個房間裡就隻有窗戶外麵透進來的月光,月光如華,清冷無比,嬿婉的心也同樣清冷無比。
果然不是錯覺,他最近是越來越乖戾了,來得多,話卻少,眼眶底下的青色越來越重,臉上的表情卻裝得越來越輕鬆。
除了那件事,她想不出,這世上還還能有什麼事,能讓他進忠吃不下睡不著,卻偏偏還要日夜強撐著精神,湊到她跟前來。
她幽幽望著進忠“你怎麼了?”
她伸手去碰進忠的脖子,他下意識地躲開了。
嬿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兩人視線相對,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卻仿佛什麼話都說儘了。
嬿婉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撐著手臂微微抬起身子,趴著望向他“進忠,你怎麼了?”
她柔美清麗的臉上滿是茫然,聲音裡帶著點兒無措。
可進忠望著她的眼睛,那裡麵那麼冷,仿佛沁著毒藥,隨時要將他送下地獄“令主兒……”
他所有的漂亮話兒,好像全都不會說了。
可說那些日夜翻騰在胸口裡的狠話,他又……
他眼底暗色翻湧。
為什麼她非要在今天說出這樣狠辣的話,讓他連裝,都不能再繼續裝下去。
是因為,覺得他就該殺該死,所以毫無後悔嗎?
喉結輕輕滾動,他輕聲道“奴才這些日子會忙,令主兒……”
嬿婉聲音微顫“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進忠一頓,掀起嘴角,勾出一個清淺邪氣的笑容“令主兒在問什麼?奴才聽不明白。”
嬿婉看著他的這副樣子,就知道徹底壞了,他是真想起來了——她帶著人,親手勒死了他。
就像是每一晚,她如同旁觀者那樣,站在場景之外,眼睜睜看著自己一身明黃衣裳,扶著春嬋,搖曳生姿地走在前麵,滿臉的大仇得報和痛快,而他,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被活生生勒死在她身後。
明明他的眼睛都充了血,可他還是滿目的深情和不可置信,他嘶啞著叫喊,破碎的聲音裡,全是詛咒她不得好死的怨毒。
一次又一次夢魘。
無論她如何掙紮尖叫,痛苦掙紮,都進不去那個近在咫尺的場麵。
再一次,她感受到了那股不容她抵抗的洪流,總在她拚命掙紮向上,野蠻生長,看到花開的時候,狠狠折斷她所有的努力,試圖讓她狠狠摔回泥濘裡。
嬿婉抓住進忠的衣襟“你不要我了?既把真心給了我,怎麼能拿回?”
進忠心裡用湧動著戾氣,看著她這張帶著戾氣的美人麵,仿佛看見了夢境裡那個搖曳而來,下了命令,就搖曳離開的無情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