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天地仿若被一層銀白的輕紗所籠罩。霰雪紛紛揚揚,無邊無垠,猶如萬千鵝毛自蒼穹傾瀉而下,那素白的雪塵彌漫天際,周圍一切都被裹挾在了這茫茫的潔白之中。
楊炯屹立在前軍大營的高地上,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吹起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他的目光幽深,望向遠處那若隱若現的銀州城,眉頭卻不由自主地緊皺起來,一團濃重的陰雲籠罩在心頭,經久不散。
“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熊定中一路罵罵咧咧地走上高地,他那粗獷的麵容在風雪中更顯滄桑,眼神中滿是煩躁與不安。他看向那烏蒙蒙、鉛灰色的天空,口中咒罵不止。
楊炯緩緩彎腰,將手指插入那厚厚的積雪之中,竟達一寸有餘。他抬起頭,看著依舊如蘆花般簌簌飄落的雪片,眉頭皺得愈發緊了,那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憂慮。
“馬一浮恐怕凶多吉少了!”楊炯的聲音帶著幾分恨意,在風雪中異常清晰。
熊定中聽聞此言,也是憂心忡忡,他狠狠地跺了跺腳,震落了鞋麵上的積雪
“誰說不是!這鬼天氣,瞧這架勢,大雪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他馬一浮就算是打了勝仗,若不馬上急速行軍趕往靈州城,恐怕多半會被困在路上。這大雪要是連著下上三天,積雪必定會阻塞去路,就馬一浮那個蠢蛋,三天時間他真行嗎?”
楊炯眉頭一挑,目光犀利地看向熊定中,質問道“咱們怎麼辦?目前糧草隻夠維持十四天了,熊叔叔還要強攻銀州?”
熊定中聽他再次提起此事,同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狂風裹挾著雪花在他們周圍肆虐,似乎要將這沉默也一並吞噬。
良久,熊定中才低聲說道“你小子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想法。老子也不瞞你,銀州這一戰,大概就是我東路軍的最後一戰了。隻要攻下銀州,咱們也算是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官家了。”
楊炯卻堅定地搖了搖頭,眼神中透著冷漠,反問出聲“那熊叔叔對得起死去的士兵嗎?”
此言一出,聲音雖不大,卻如重錘一般敲在熊定中的心上。
熊定中再次沉默,他何嘗不明白楊炯的意思。這些將士們背井離鄉,拋卻妻兒,懷著馬踏賀蘭、封妻蔭子的壯誌而來。如今自己若是萌生了退意,那這銀州之戰的死傷必然會更加慘重。一旦軍中將士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必然也會升起來保全自身之心,那求勝的鬥誌便會漸漸消退,指揮作戰的命令定是難以得到有效的執行。
“你想說什麼?”熊定中看向楊炯,眼中透著複雜的神色。
楊炯目光炯炯,宛如夜空中閃耀的星辰,他直視著熊定中,朗聲道“給我五千騎兵!”
見熊定中沉默不語,楊炯幽幽地接著說道“你是主帥,既然有了保全自身之意,那就讓兄弟們少死一些。如今天降大雪,正是銀州糧草緊缺之際,我堅持我的作戰計劃。”
熊定中眉頭一皺,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楊炯神色一凜“不敢談把握,但昨夜內衛諜報,銀州糧草隻夠三日,此種良機千載難逢。”
熊定中咬牙切齒,麵露擔憂之色“你出了事,我怎麼跟你爹交代?”
楊炯聞言,仰天大笑了起來,笑聲夾雜著風雪響徹四野“熊叔叔,你太小看我相府了!小子我還等著回家娶妻呢,怎會輕易死在北地?”
熊定中凝視著楊炯,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七日!替我拖延七日,我必拿下銀州!”
說罷,他大吼一聲,轉身離開了高地,那魁梧的背影在風雪中漸行漸遠,隻留下楊炯一人站在原地,釋然一笑。
楊炯也不在此逗留,轉身朝著麟嘉衛營地走去。來到營地,他將毛罡等人召集到營帳之中。營帳內,燈火搖曳,眾人的身影在帳布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卻絲毫不減寒意。
楊炯把自己的作戰計劃詳細地說了一遍,而後朗聲道“兄弟們,此次行動不做強求。願隨我赴死之人,家中後事相府全權照料。不願的,可跟隨熊定中攻打銀州,若能全身而退,自是功勳加身。”
話音剛落,姬德龍率先一步踏出,他身材魁梧,聲如洪鐘“姬德龍願往!”
賈純剛嗤笑一聲,調侃道“顯著你老姬了?沒老子的箭陣你能乾啥?老子可得看著你,彆到時候栽了埋怨咱老賈。”
“陳三兩願往!”
毛罡輕笑起來,眼中透著豪邁“兄弟們一路走來,殺了不少西夏蠻子,夠本了!咱睚眥營、麟嘉衛向來是打最硬的仗,啃最硬的骨頭。這劫糧道的事,不是咱們乾,還有誰能乾?”
“哈哈哈!咱麟嘉衛怎能放過這名揚全軍的機會,盧啟願往!”
這時,劉文典剛掀帳進門,見這場中情形,笑道“怎個意思?沒我展旗衛三千輕騎?你們兩千人就敢斷人家糧道?”
說罷,他朝楊炯恭敬地一禮,大聲道“卑職劉文典,奉命選調三千展旗衛,願隨大人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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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隨大人赴死!”營帳中的眾人齊聲怒吼,聲震四野,那股豪邁之氣仿佛能將這漫天的風雪都衝融打散。
楊炯豪邁大笑“犁庭掃穴,馬踏賀蘭!”
“犁庭掃穴,馬踏賀蘭!”眾人高聲附和,那激昂的口號在營帳中回蕩,久久不息。
楊炯也不拖遝,當即下令毛罡和劉文典快速整軍。他深知戰機稍縱即逝,趁著現在積雪尚淺,必須儘快出發“兩個時辰後聚兵出發!”
安排好軍務後,楊炯來到李瀠的營帳。剛一進去,便看到她正在收拾行囊,動作利落而有序。楊炯見狀,苦笑道“你乾嘛?”
李瀠頭也不抬,冷冷地說道“明知故問。”
楊炯眉頭一皺,心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扯過她的身子,將她抵在床沿。他的眼神冰冷,冷聲道“你就那麼想殺我?”
李瀠卻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盯著楊炯的眼睛,她的眼底平靜如常,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對楊炯的恐嚇絲毫不在意。
楊炯心中一陣無語,這女人真是個謎。她似乎總能洞悉自己的想法,不管自己說什麼、做什麼,都好像騙不了她。她就像住在自己心裡一樣,對自己的了解甚至超過了自己,這讓他既懊惱又無奈。
“這次恐怕不用你動手,我深入西夏腹地,十死無生!”楊炯鬆開手,語氣中帶著幾分決絕。
李瀠站直身體,她那冷冽的眼神如寒芒般射向楊炯,竟讓楊炯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她冷漠地說道“這世上,誰都不能殺你!殺你的人隻能是我,也必須是我!”
“我不會允許你跟我去!”楊炯大聲說道,語氣堅定。
“你管我?”李瀠眉頭一挑,神色傲然。
“管你怎麼了?我不允許你去,我看誰敢帶你!”楊炯咬牙切齒地恨聲道。
李瀠嗤笑一聲,眼中滿是自傲“你管得了我內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