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這一箭,追雲趕月直刺阿都那,眼見就要貫入阿都那後腦。
即將脫離戰場的阿都那回過頭,部族全部青壯幾乎儘折於此地,他心有不甘,想再看一眼那個高大的銀槍漢將。
這一回頭卻救了他的性命。
本該直入後腦的羽箭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從右腮刺入,由左頰飛出,直釘到一旁的樹上,發出咄的一聲。
疼痛還沒來得及傳入大腦,阿都那隻感覺一恍神,就像被人打了一拳,臉上一涼。
兩腮的大片血肉被旋轉的箭頭刮走,整列牙齒帶著一小截牙梗崩飛在半空。
阿都那低頭,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一根厚實的肉條伴著鮮血吐出。
此時他還未覺得痛,直到仔細看清楚自己吐出的鮮血裡幾粒森森碎牙和一條斷舌,他才忽然明白了些什麼,仰頭發出一聲慘烈之極的含糊嘶吼。
洶湧而出的鮮血打濕了他的衣襟,他左右搖晃,幾乎要掉落馬下,被一個扈從一把扶住,殘餘的兩個扈從不敢耽誤,左右扶持著他,奔入密林。
見阿都那逃走,即便心性強如趙雲,也一瞬皺緊眉頭。
深呼吸,他掛好雕弓,重新挈槍在手,他已儘力,多想無用,隻看在外圍做疑兵的襄關援軍能不能抓住阿都那。
在阿都那轉身逃走的那一瞬,戰局已定。
可還沒到鬆懈的時候。
趙雲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回戰場。
帥旗一倒,許多烏桓人已經徹底喪失了最後的一絲戰意。
他們丟盔棄甲的自相踐踏,有部分朝著村寨的方向的跑去,但太過慌亂,在長長的斜坡上失足連人帶馬滾做一團,被馬軋在身下。
也有成批下馬投降的,卻依然被軍勢碾過。
並非趙雲殘暴到不想受降,隻是隆隆前衝之勢已成,隻能往前衝殺,絕不可能在中途停下。
除了幾個機警棄了彎刀拚命逃到兩側的烏桓人,其餘路中人馬,俱被碾壓而過。
連獨領隊伍,在村寨中製造混亂夜襲的張澤,也不敢阻擋在路上,從村中集結後便遠遠退開,給前衝的騎軍留下一大片緩衝的地帶。
直到衝下斜坡,趙雲長槍一招,身後騎士一分為二,圍繞張澤特意留出的大片空地跑了一圈,放緩速度後,重新小跑彙聚。
隊伍重集,再次回首望去,陽丘裡那條長長的斜道上,已成血肉地獄,近千人馬流下的潺潺鮮血順著斜坡流下,將整個土坡洗成了紅色。
遍地的殘軀斷肢,尤有未斷氣的人或馬倒在地上的血窩裡哀嚎。
趙雲騎在白馬上,輕輕在打著響鼻的白馬脖頸上安撫的拍了一拍,此時他才急促的喘息起來。
縱然武藝高強,可他到底還是凡人,白日護送公孫顏到襄關,便馬不停蹄往回趕,路上接應上田楷隊伍,又連夜回到陽丘裡。
就算與田楷配合,說服了襄關援兵來陽丘裡,可同時也約定了,襄關援兵隻需在林中,馬尾拖拽樹枝來回奔跑做疑兵,埋伏山上遠距離用弓矢配合夜襲。
其餘夜襲踏營和正麵戰鬥全部交由趙雲和二百八十餘白馬義從。
製定作戰計劃後,親當鋒鏑,以寡敵眾,撕開敵軍軍陣,其中任何一個節點,對於個人的體力、戰力、戰局把控、意誌、心性都是極為嚴苛的考驗。
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頭發根部沁出,趙雲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在身邊士卒崇拜的眼神中,直起略彎下去的背:“還沒結束!不要卸甲脫盔,不要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