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散落,暮色四合。
孤竹莊園主宅後的用來跑馬的馬場裡,每隔幾步便擺放著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盆。
白馬義從的士卒和令支簡單整編的部曲,全部聚集在這裡。
源源不斷的炮肉、棒炙從廚房抬出,中間架起的篝火上手腕粗細的大木棍穿起兩隻固定住的全羊,一個僮仆正汗流浹背的翻烤。
這場宴會並沒有采用十分正式的規格,相反粗放得叫周行擔憂。
比起一路吃著精鹽麵條,還時常開葷打過牙祭的白馬義從士卒,令支整編的二百部曲吃相要貪婪不堪得多。
平日裡,他們吃的不外乎麥屑、豆子、桑葚乾之類的東西,簡單煮成一鍋,非戰時不會有鹽調味。
此時吃得這樣精致的肉食,原本離開家鄉的怨氣也完全消失不見了。
現在兩支隊伍雖同時隸屬趙雲麾下,可是兩支隊伍間相處並不融洽,中間仿佛隔著寬寬的鴻溝。
白馬義從的士卒全部穿著統一配發的製式大衣,勞保鞋。
多日來習慣了軍中的衛生條例,個個衣甲須發整潔,比起叫花子般的家族部曲要精神太多。
而家族部曲,身上各式各樣穿什麼的都有,即便洗浴過,但頭發蓬亂,依舊看著便衣衫襤褸。
二者士氣、氣質更是天差地彆。
陽丘裡一戰後,大勝的白馬義從已經完全擺脫了易京戰敗的陰影,士氣正盛。
而家族部曲則在對比之下顯得有些畏首畏尾。
白馬義從一邊,嬉笑宴飲,玩著投壺博弈之類的遊戲。
部曲這邊卻是安安靜靜的努力往肚子裡塞肉,沒人大聲說話。
田楷坐在高處,能輕鬆的觀察到個中區彆。
初時他微微皺眉,這樣的區彆並不利於隊伍的整合。
不過隨即他就想明白了趙雲這樣冷漠放置不管的用意。
這些部曲姓公孫,卻不姓公孫顏的那個公孫。
還需打壓拉攏,打壓拉攏,重複數次,恩威並用,方能叫他們牢記,此時吃著誰給的飯,當為誰賣命。
略想明白的田楷,到處找趙雲的蹤影,想要誇讚一番。
這時他才發現,不但趙雲不知何時不在了,連夏侯蘭也不見了蹤影。
正欲尋找,便見管事周行麵上帶著些擔憂的尋了過來。
“田公,當真不需要再備些酒?”
他知軍中都是好酒好肉的大肚漢,早幾天便調集了大量的酒和牲畜。
可是卻被趙都尉告知,隻發放幾壇即可,如此一來每人僅夠沾沾唇。
這樣的犒軍宴是否反招致不滿。
“無妨,便聽子龍的!”田楷自然知道以趙雲謹慎的作風,絕不會讓軍隊在根基未穩時便酣暢大醉,失去戰鬥力。
雖然田楷覺得那些臭魚爛蝦翻不起什麼大浪,可是他既已交接軍中一切,就不會去質疑趙雲的領兵風格。
“對了,你可見到子龍在哪裡?”田楷順嘴問了一句,便見周行神情微妙。
“在……”從酒宴離開,在小娘子院裡。
還是周行這個大管事奉命來叫人的。
周行臉上現出幾分猶豫,掙紮了會,才附在田楷耳邊,輕聲道:“小娘子還在孝期,這……”
他的擔憂被田楷一言否決:“安心,子龍是極守禮的人,他知道分寸,大可信賴他的為人,不必擔憂!”
周行到底與趙雲不過一麵之緣,並不特彆熟悉,對田楷的保證也將信將疑,心裡琢磨著是不是該秘密尋些醫者,暗自做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