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塋前的空地上大片血跡被砌墳的工匠掘灰掩蓋,血腥味隨著山風散去。
葬禮完畢。
次日天光亮起,孤竹莊園中眾人重新迎來了新的清晨。
此前禁止的莊中集會,終於得以宣布再開。
隻是與此前鬆散不同,集會被指定在一個位置,一東一西,兩市同開。
一個容貌秀麗,隻是十分消瘦的少女,行走在阡陌縱橫的田壟上,手中提著一隻食盒。
她將去東市為父親送飯。
他的父親今日在新開的東市維持秩序,以免生亂。
這樣田間地頭送飯的活從前都是弟弟阿崇在做,此前莊中並不太平。
因缺乏管束,有惡人盤踞西山營寨為惡,儼然已成莊中一霸。
時常發生奸擄燒殺之事,幾與外頭的土匪流寇無異。
可莊園主人顏娘子來的當夜,那些惡人在西山營寨群聚欲行逆事,被不費吹灰之力的鎮壓。
從那之後,莊中便變得太平安全了很多。
隨後謠言四起,也導致了一些叫人不愉快的事情。
念及此時,少女的神色一暗,原本麵上的喜悅也淡了下去。
忽見前方一隊車馬行來,十來輛馬車上拉著各種木質的物件。
少女知道那是一種新的農具,叫做曲轅犁,據說一個人都可以輕鬆的拉動,還有鐵製的犁鏟。
見車馬行來,少女立刻蹦到了田梗裡,讓開道路。
她認出了坐在第一輛馬車車架上的樣貌清臒,氣質和平中正的長者。
那正是新上任的大管事趙先生。
她這樣誇張的舉動,也並不是因為懼怕趙先生大管事的權威,而是因為尊重。
自春耕以來,趙先生便每日奔走在田壟坡塘之間,指導農耕,協調調配農具、耕牛。
偶爾天色將暗回不去主宅,宿在簡陋破敗的農家草鋪上也絲毫沒有嫌棄抱怨,還會指導幼童書寫名字。
隻要有疑問詢問,趙先生都會耐心回答,無論是老人還有孩童。
少女沒有見過什麼讀書人,她長到這麼大,都沒有出過孤竹莊園。
可她是知道的,從未有過如顏娘子一般良善的主人,也從沒有如趙先生這般值得尊重的管事。
少女讓開了道路,站在田裡,濕軟的泥粘在了她的黑色葛布鞋子上。
她眨巴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怯怯的行了一禮,偷偷的抬眼看去,卻見趙先生撚著下頜的胡須,衝她點頭道:“謝謝小娘子。”
少女的心一下子雀躍起來,從未有人這樣尊重的同她說過謝謝。
她目送著馬車遠走,麵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帶著這樣喜悅的心情,她沿著路一直走,直來到了東市之中。
簡單低矮籬笆繞場地圍了一圈,在門口有人帶刀巡視,右手胳膊上纏著一根紅布,上麵寫著三個黑色的大字。
少女不認得是什麼字,可她卻認得巡視的人。
“馮叔。”少女揮手喚了一聲,這人是他父親舊時的戰友,是她熟悉的叔伯。
遊弋在集市門前的中年男人一愣,隨後衝著少女笑道:“阿棠,來給你父親送飯嗎?”
“是。”少女阿棠點了點頭。
“你父親在裡邊呢。”
少女阿棠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集市裡人來人往,也看不見父親在哪,少不得還要尋找一番。
謝過了馮叔,少女阿棠麵上帶著幾分好奇的走進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