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府衙中蔡侯紙已經完全取代了竹簡,甚至因著府衙新建的商會成立,這種紙張已經逐漸出現在一些人家的案頭。
在孤竹時,周行便見過這種輕便的書寫工具,當時他曾經以為是小娘子從令支城中帶回來的新鮮玩意。
但到了盧龍,卻被告知,這東西居然產自孤竹莊園之中?
還有那些數量、質量完全不對勁的糧食!
作為最了解孤竹家底的周行,他縱再忙碌遲鈍,也察覺出了些不對勁。
但是,就如身在孤竹的田公所言,有些事該知道的時候,便會知道。
還不到知道的時候,即便想禿了頭,也找不到答案,何必自擾?
周行緩緩的擱下茶缸,又看了一眼案頭的文書,認命的歎了一口氣,伸手從中抽出一摞。
“周縣丞。”一個風風火火的小吏從門外走來,手中舞動著一張紙。
見到這人,周行便是一陣牙疼。
廳事中,還在寫寫算算的其他書佐、小吏也通通背過身。
若要投票,這走進來的年輕人,當之無愧將當選盧龍縣寺辦公室最討厭人物,第一名。
尤其此時,眼見門口下工的建鼓將響,到了點卯退衙的時辰,這人出現在此處,手中揮舞的文書更如宣告噩耗的催命符。
“周縣丞。”這年輕人一路奔進來,袍袖不雅的捋至肩頭,露出兩條膀子,額上掛著汗珠。
廳室之內,像這樣的小吏本應脫鞋趨步上前,但現在各種規矩是已經被壞得差不多,倒也無人在乎這些了。
“又什麼事啊?”周行沒好氣的將手中公文放回,“江、書、佐!”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可見胸中憤恨。
這小吏原本好嘴貪吃,倒也不算什麼大過,但自從因做事細致被調去給小娘子做書佐後,就顯得麵目可憎了許多。
來這廳室傳達的幾乎不是什麼好消息。
一路奔著跑來廳事的江書佐,在周行的書桌前急停止步。
“幸好趕上了!”江書佐越發白胖的臉上露出一絲憨厚笑容,“要是已經退衙,倒是麻煩了。”
他似乎才察覺到,因他此話彌漫在廳室之內的惡意,和眾多對他怒目而視的小吏,麵上露出一絲猶豫。
“是打擾到各位了嗎?”江書佐拱手一禮道:“此實是江某的過錯。”
他態度雖好,卻沒有讓廳室中諸人的神情緩和上一些。
數日來,此人積極認錯絕不悔改的狀態已經叫眾人心中麻木。
“說說吧!又是什麼事?”嘴上不甚耐煩,周行還是坐正了身子,抬起茶缸灌下了半缸子,做好了繼續工作的的準備。
再內心抱怨,使喚這位江書佐來的主家娘子吩咐,還是要認真對待的。
江書佐嗬嗬一笑,將手中蓋著縣中大印的文書遞過。
“縣君有令,欲清理修整武庫,以備新軍械物資入庫。”
趙雲雖在盧龍塞,但臨行前大印交給了公孫顏。
內有周行,外有接管城防,終於逃離繁雜政務在大營練兵的夏侯蘭。
還有手握縣寺戍防的功曹張著。
即便從不出現在眾人麵前,但眾人心中對官寺中發號施令的神秘人身份,皆有猜測。
私下也曾有過異議不滿,隻是一無實證,二來……
“對了,還有一事。”江書佐又從袖中抽出一張單子,“夏至將至,縣君有意為縣寺中諸長吏小吏,每人發放夏衫兩套,布帛兩端。”
不是他們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實是那人給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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