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濃墨塗抹在天際。
旁邊影影綽綽的草棚草屋,恍然與夜色相連,就像是一頭潛伏在黑暗中,張牙舞爪的怪獸。
腳步聲中,夾雜著甲胄葉片嘩啦作響的聲音。
連哲看見無數黑影,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
他腦子嗡的一聲,瞬間出了一身熱汗。
一時呆怔住,連身邊人焦急問些什麼,也沒聽清。
整個院子的人,就像炸了窩的蒼蠅亂成一團。
各家侍衛護著主人,想從彆處離開,卻發現各處的門都已經堵死。
連哲聽見自己牙齒的的打顫的聲音。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道。
突然他渾身一震,扭頭四下尋找丁管事。
先前說要出來探查的丁管事卻不見蹤影,連帶著他手下的人都不知何時全部不見。
連哲感覺腦子都要炸了一般。
他僵硬地望向院外。
外邊的黑暗中,驀然亮起一點火光。
隨後,更多火把被陸續點燃舉起,無數看不清臉的黑甲士卒,像是雕塑一般從黑暗中浮出。
光焰投照在一行人的臉上。
最前麵,站著一個不算高大的人,那人半邊臉爬滿瘢痕,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形如惡鬼。
而他剛才尋找的丁管事,正站在那人的旁邊。
連哲視線旁移又見一人,頓時腦子一炸,身形搖晃數下,幾乎一頭栽倒下來。
那文士打扮的人,正是王進。
王進袖子撩到肩頭,哪裡還是先前那恭順的模樣,正與丁管事搭著肩,嘻嘻哈哈地說著什麼。
他們早就相識,他們是一夥的。
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圈套。
這一認識讓連哲難以控製的發抖,渾身涼透。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走進陷阱的兔子,被陷阱中的繩索勒住脖子,幾乎快要窒息。
遠處傳來些響動,黑甲士卒彙集成的水流無聲讓出一條道路。
一輛簡簡單單的雙轅牛車緩緩駛來,車廂上懸掛著的銅鈴鐺隨著牛車的前進,輕輕搖動。
隨著車子停穩,車簾撩開,露出車中人如白玉一般的臉。
連哲胸口發悶,一口鮮血似箭從口中噴出,整個人栽下牆。
但還未等他倒下,就被一隻隻手拽了起來。
先前奉承、吹捧他的人們拽住他的衣襟,狠聲質問著,怒罵著。
“連賊,誤我!”
一個拳頭在連哲眼中放大,軟得如同麵條似的他避無可避,被砸了個滿臉開花。
他木然抬頭去看,打他的是之前一直稱呼他為賢侄的郭家家主。
這往常風度翩翩的長者,像是瘋子一般,涕淚將他的胡須糊成一團。
有了一人帶頭,無數拳腳像是雨點一樣落在連哲的身上。
連哲抱頭躺在地上,蜷縮著身體。
“快,快喊話,我等皆是被這惡賊父子哄騙。”
有人大聲道:“什麼條件都可以談,什麼條件都願意給!”
喊話的人越來越多,院中喧鬨嘈雜。
公孫顏聽見那處的喧嘩,好笑地轉回頭,看向張著旁邊的兩人。
本著可以暫時沒用但必須得有這一原則,撒在令支城的暗子,起到了極大作用。
這次事件中,最重要的兩個教唆者確是出自她的部署。
她也沒想到,這兩人能發揮得如此出色。
不由笑彎了眼睛誇讚道:“二位做得很好,好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