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牆,聽過這世間最虔誠的祈禱。
這句話,放在另一個時空的漢末依舊合適。
門前擺著一些花花綠綠,似玉非玉的高足椅子。
周開不敢靠近,隻盤腿席地而坐。
他自認是堂堂漢子,但在這醫館中,無數新鮮又昂貴的物件,卻時刻提醒著他世界正變得不同。
周開麵向醫館白牆,誠心的向著先祖神靈祈禱。
也不知過了多久。
“周大哥,吃點東西。”
阿蛾聲音響起的同時,一個黃澄澄的東西遞來。
焦黑的外皮剝開一半,露出裡麵冒熱氣的金黃色果肉。
顯然很燙手,阿蛾用衣角包了,把這暖乎乎的東西,塞進了周開的掌心。
“快吃吧。”
阿蛾很熟悉鄉裡人節約的性子,她知道周開一定是餓著肚子的。
周開立刻回絕:“不必,我有吃的。”
這是他這段時日,第三次收到他人給予的食物。
他的懷裡還揣著兩個凍硬的饅頭。
阿蛾卻笑道:“先吃這個熱乎的。”
怕周開不安,阿蛾解釋道:“這是新作物,一文錢三大個,都隻收點柴火錢。”
為了普及作物,自上而下的減少阻力,公孫顏可謂費儘心思。
弄了好些鐵皮筒子,以幾乎白送的價格,叫人在街頭巷尾賣烤紅薯。
目的隻是叫所有人知道,有一種高產得十分便宜的作物,叫紅薯。
果不其然,這價格聽得周開一震。
“阿蛾妹子,莫不是哄我?”
阿蛾頓時笑,此前她也是這般反應。
“我騙你做甚?你多在令支城走走便知。”
提及令支城時,阿蛾語氣中帶著毫不遮掩的驕傲。
周開張了張嘴,此前那種自己一無所知的無力感又湧上心頭。
他垂頭不再言語,咬了一口。
這一口冬日裡的熱紅薯,周開記了一輩子,往後餘生嘴裡都還回味當時的震撼。
阿蛾有心多呆一會。
但冬日棉布正緊俏,織造坊中活計很忙,能擠得半日已經不錯。
受了那樣好的待遇,阿蛾一刻不敢懈怠,這便要回織造坊中。
周開聽她說了此事,急忙讓她快些回去。
人們尚質樸,總覺著受了公孫顏的好處,就該全力回報。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忠義之道。
阿蛾臨去前給周開扔了一個小布包,便急急忙忙的跑了。
布包裡叮叮當當裝了三十個大錢。
令支城包括整個大漢,百姓交易時,大多還是以物易物。
公孫顏盤踞令支經營,建立公信力後,貨幣才又開始少量流通。
按照令支城此時的物價,三十個大錢,夠周開支撐幾日了。
看著阿蛾逃一般的背影,周開沒再做那矯情推拒之態。
他現在確實需要錢財,一路所受恩情,全都牢記在心,隻待日後報答。
……
周開妻子的下紅之症,是生產時宮腔殘留組織引起的。
需要將殘留組織刮乾淨。
內窺鏡不必奢想,采用的是最原始器械刮宮。
所幸有華佗這位大佬在,麻醉問題能解決,否則受術女子不知要生受多少的罪。
到了天光暗下,周開的妻子才被推了出來。
李產婆摘下口罩。
現在再叫李產婆,也不太妥當,曾經孤竹莊園裡的接生老嫗,此時已是這婦幼科主事。
無數台手術和經驗喂出來婦科大夫,在漢末屬稀有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