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嗚咽,殘陽如血,沒等男人們動手,二十幾個西班牙俘虜被七個女子儘數斬絕。
看著滿地屍體,血染甲板,張順慈禁不住眼皮直跳,咽了口唾沫,才問道
“乙掌櫃,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爾等與這番子之前就有仇恨?”
“還是去艉樓說吧。”朱琳澤打斷了張順慈的提問,隨後又吩咐幾個長隨打掃現場,清洗血汙。
俄傾,通過乙雅安的訴說,眾人才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二十多年前,由於到達馬尼拉的中國商人越來越多,西班牙殖民統治者感到了威脅,於是借著莫須有的罪名對華人展開了大屠殺,史稱“大侖山慘案。”
這一慘案中,西班牙省督阿庫那聯合日本人、當地土著邦邦牙人采取分化華人各個擊破的方式,屠殺了近四萬華人,並瓜分了幾百萬兩的財富。
慘案結束後,馬尼拉華人生者不足四百,乙雅安七人就是那場慘案的幸存者。
當時還是幾歲孩子的她們被一個好心的華商霍永收留,帶回了大明杭州府。
憑借出色的管理能力和精明的商業頭腦,長大後的乙雅安接管了霍永的生意,短短五年,就把原本隻有幾百張織機的“源興和”變成了年產幾萬匹絲綢的大商號。
五年前,乙雅安帶著六姐妹回到了馬尼拉,表麵上是做絲綢生意,暗地裡卻開始了複仇行動。
幾年裡,她們除掉了當年的華僑叛徒黃江、邦邦牙人的領頭人塔拉費拉等十幾個“大侖山慘案”的劊子手。
但指揮屠殺的西班牙都督阿庫那和殺害了四百多名華僑俘虜的屠夫阿發洛斯卻不在馬尼拉,而是定居在了新西班牙,做起了富甲一方的大莊園主。
此時眾人似乎明白了什麼,冷秉皺眉
“乙掌櫃前去新西班牙,難道是為了追凶複仇?”
此時的乙雅安已是淚流滿麵,她帶著顫聲回道
“當時我八歲,親眼見到全家三百二十五口像牲口一樣被宰殺,此仇不報,乙雅安何以為人?”
“不,不是這個意思。”冷秉擺手解釋道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乙掌櫃如此做冷某佩服,隻是憑借你們幾個弱女子,如何報仇?”
聽到這話,張順慈嘴角一抽,搖頭歎氣道
“乙掌櫃可不是弱女子,短短幾年,源興和就擠垮了馬尼拉大半的絲綢行,成了西班牙最大的絲織品貨源商。
說來慚愧,去歲的帆船貿易,張某隻拿到了瓷器貨位的六成船位許可,但乙掌櫃卻是拿到了絲織品貨位的全部許可,整整3000張。”
要知道和西班牙的貿易不是有貨就行的,這需要憑實力和關係去競爭船位許可證。
一張許可證就代表一包,也就是25英尺長、2英尺寬、10英寸高的貨物空間。
買了多少船位許可證才可以供應多少包的貨,簡單的來說,就是花錢花關係買供應配額。
米雨真撓了撓頭,疑惑道
“就算經商能力再強,去了新西班牙有何用,報仇不是還得要靠槍靠炮靠武藝麼?”
一鵝蛋臉的女子翻了個白眼,回懟道
“槍炮哪裡來?還不是要用銀子買。
隻要給大姐幾年時間,就能帶我們再建一個源興和,有了足夠的銀兩,就可以招兵買馬,可以懸賞殺人,可以……”
“暮芸,彆說了。”乙雅安朝著鵝蛋臉女子搖了搖頭,隨後歎了口氣,苦澀說道
“這兩年,小女花重金收集了不少新西班牙的情報,原想到美洲以商為劍,報仇雪恨。
誰料想這上了船就成了砧板魚肉,我過於高估自己的能力,也過於低估西洋番子的殘暴,是我害了隨行的姐妹。”
此刻,那與乙雅安長相有些相似的女子突然痛哭起來
“姐,說這些做什麼,
妹妹們隨你前去本就抱著必死之心,隻要能報仇,什麼委屈什麼磨難我等都不在乎。”
乙雅安淚灑衣襟,半晌,她朝著朱琳澤深深一拜
“昨夜一戰我等尚有餘力卻未跟隨,還請殿下責罰。”
華人以勤勞、聰明、吃苦耐勞為世人所知,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就能很快生根發芽,並為當地做出了不起的成就。
也因為如此,常常招致本地人的妒忌、排擠和屠殺,這種事件在曆史中數不勝數。
朱琳澤的心在滴血,沉悶和壓抑幾乎撐爆胸膛,他深吸一口氣扶起幾位女人
“雅安姐,諸位姐妹,為了保護族群弱小你們已經付出夠多,千萬不要再說什麼請罪的話。
記住,你們的仇就是華人的仇,你們的恨就是漢人的恨,放心,我朱琳澤會儘其所能,為幾萬怨魂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