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
“大你乾爺爺!一定是小!”
“嗬!我乾爺爺在天之靈肯定保佑我是大!”
“你就愛吹,誰給你好處誰就是你乾爺爺。李小二,我可聽說了,昨天你還想拜狐祖宗做爺爺,但人家卻看不上你這不成器的孫子!”
“喲,趙七,我可聽說三日前你要認狐祖宗做師父,還準備賣了你家那頭豬去換銀子作為拜師禮,結果被你娘揪著耳朵就給罵回去了!”
兩個閒漢正是爭得麵紅耳赤,而他們周圍那一圈人則緊緊地盯著賭桌,下了注的人仍在不停地嘶吼,仿佛這些發自他們內心深處的呐喊真的能改變骰盅裡的結果一般,而還未下注的人則緊緊握著手中的銀錢,苦苦思索下一局是不是要下注。
鶴鳴山下的陸家村隻此一家賭坊,卻又實在小得可憐,恐怕普天之下沒有哪家的賭坊裡是隻擺了四張賭桌供人玩樂的——賭坊雖小,但陸家村也並不大,除了酒館,這唯一的賭坊便成了閒漢們消遣時間的最好去處。
此時正值黃昏前後,小小的賭坊裡已是擠滿了人,圍在每張賭桌前的人們就像是看到主人前來投食時的雞鴨般堵在一塊兒,而正在爭吵的趙七與李小二身前又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少年——其他人都是圍站在賭桌旁,恨不得自己能一頭栽入骰盅一探究竟,而這少年卻在賭桌前擺了一條長木凳,翹著二郎腿,懷裡又端著一壇酒。
這少年不像是來賭博的,倒像是溜進戲場蹭戲看的,隻見他一臉的神氣,好似就差再端一盤瓜子給他了。
趙七與李小二還是爭出個高下來,最後齊齊看向那少年,異口同聲道“狐祖宗,你說這次是大是小?”
少年歪過頭,朝兩人微微笑道“你們兩個呆鴨沒看見我押在哪兒麼?”
這少年的鼻子很英挺,一雙眉毛也是又黑又直,他的雙目炯炯有神,瞳孔中仿佛有著一片星河,當他咧嘴笑時,臉上又多了幾分痞氣。
“呀,忘了看了!”趙七與李小二又是異口同聲道。
“開!”這是莊家拿起了骰盅,圍在賭桌旁的人群立時又更擠了。
“大!”趙七垮下了臉,見那少年淡然地往懷裡收著錢,臉上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他不禁悲聲道“師父,你下注前帶上我啊!我今晚的酒錢可是沒有了!”
少年笑道“誰是你師父,閃開,彆擋小爺的財運!”
李小二趕忙上前拍馬屁道“乾爺爺,今晚可彆回去太早,多玩幾場。你押啥,我便押啥。”
“那可不成,回去晚了我可免不得被師父罰。”少年將臉一板,說道“話說誰是你乾爺爺,你這便宜孫子想吸走小爺的財運麼!”
少年正教訓趙七與李小二的起勁,忽然見到賭坊門口一陣擁擠,接著又有一個魁梧大漢從人群中擠了進來,而他身前身後又各有一個跟班為他推開旁人。
來賭坊的人,十個裡有九個是來賭博的,大漢自然也不例外,周圍之人一見到大漢便都往身後退了退,好為大漢騰出地來。
大漢一臉自得,仿佛一隻鬥贏的大公雞般神氣,可是當他見到那英氣少年時,滿臉的春風得意頓時變成了目瞪口呆,他“嗖”地轉身,便想快步走出賭坊。
可惜天不從人願,他才轉過身便聽那少年衝他叫道“丁浩!”
丁浩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可他再次轉過身時,一臉悲痛又變成了滿麵歡喜——他這人變臉倒是變得極快,不去唱戲實在有些可惜。
“夏大哥!”丁浩朝著少年激動地叫了一聲,接著恭敬地上前數步道“小弟眼拙,剛剛入門時沒見到夏大哥,不然是一定要上來請安的。”
少年道“哦,我見你忽地麵色匆匆,還道是你怕了我。”
丁浩正色道“我對夏大哥隻有十分的敬佩。”
少年道“可是你才到賭坊,怎麼又要轉身回去?”
丁浩賠笑道“小弟今日也是剛忙完農活,本想著來玩兩把,可才進門便想起家中娘親這兩天鬨肚子,這不準備去郎中那兒給她抓些藥。”
少年點頭道“你倒真是個大孝子。”
丁浩接著笑道“所以夏大哥若是沒有彆的吩咐,小弟我先走一步,不打擾大哥雅興了。”
少年道“好,你去罷,不過走之前先將租金補上。”
丁浩道“租金?什麼租金?”
少年道“你家的地是我師父的,說好每半年交一次租金,是不是?”
丁浩趕緊點頭道“是!”
少年接著道“四個月前,我來收你已拖欠了三個月的租金,你說要娶媳婦,布置一趟要花不少銀子,我便讓你過三個月連同這次的租金一同補上。如今我已多給了你一個月,想必你已備好了銀子,是麼?”
丁浩一臉為難,苦笑道“銀子自是給夏大哥備好了……可是我那家母正病著,而媳婦又懷上了……小弟隻求夏大哥再寬限些時日。”
少年拍案道“胡說!你當我不知道麼,你倒是跑去人家姑娘家提親,結果人家根本就沒答應你,你騙我說要娶媳婦,如今又是媳婦懷了崽,敢情你是自個兒和自個兒成親,然後自己懷上了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周圍眾人頓時大笑起來,捧腹不止。
丁浩一臉羞慚,低聲道“欺騙夏大哥是小弟不對,小弟該罰……可今日老母生病,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還請夏大哥再寬限些時日。”
少年嗬了一聲,道“家母有病,你卻跑到賭坊來抓藥,你果然是個大孝子……不過小爺我倒是略懂醫術……也罷,我就隨你走一趟,去你家中治好你娘親。”
“彆、彆、彆!”丁浩趕緊從袖子裡掏出幾吊錢,忙不迭地塞入少年手中,滿臉賠笑道“區區小事豈敢勞煩夏大哥,銀子請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