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腔間雖有著非同尋常的痛苦,但竟是一個字也喊不出口,那一口血也似被一陣冰寒的劍氣凍結,硬是卡在喉間,怎麼也吐不出來。
夏逸倒地,傷口處的流血如同他一身的冷汗般不止湧出。
“夏大哥……”
月遙心慌繚亂地扶起他時,已是手腳冰涼,她分明能感受到夏逸的氣息正在衰弱。
體內的劍氣雖令夏逸痛徹心扉,但他驚訝地發現他此時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再刺拭月兩句。
可他說不出話,那卡在喉間的鮮血已從他口中噴湧而出——好大一口血,既紅了他半邊的麵孔,也染紅了月遙半邊的衣裳。
拭月手中的軟劍依然筆挺——劍中仍灌注著深厚內力,她的殺意仍未消止!
“你居然……敢為他擋劍?”
拭月怒瞪著月遙,卻不知看到的究竟是月遙還是惜緣“你居然敢為他擋劍!”
她反複說著同樣的一句話,已不知是在憤怒還是失望。
“你以為是誰殺死了惜緣!”
月遙身子一抖,苦澀道“師父,姐姐雖……但當年夏大哥這麼做是為了……”
她說不了真相,因為夏逸絕不會讓她說,他掙紮著捉住月遙一隻手,嘶聲道“遙兒,我不許你說!”
惜緣總是能帶給他一種莫名的力量,他居然還有咆哮的力氣。
這一聲厲吼如同又在夏逸身上刺了一劍,他又咳出一大口血後,便如抽去了靈魂一般昏倒在月遙身上!
這既是夏逸第一次對她咆哮,也是月遙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真切的怒意。
這也是月遙有生以來做過的最艱難的抉擇——她以最輕的力氣將夏逸緩緩放平,接著她站起身,拾起了她的劍!
拭月瞪著她,道“你還是要護著這個惡賊?”
月遙認真地說道“他是被冤枉的。”
拭月喟然道“惜緣若還在世,一定對你失望至極!”
“她也一定對你很失望。”
這一聲直令拭月打了個激靈,像是被抽了一鞭一般緩緩轉過頭——她身後竟站著一個人,雖然在她三丈之外,但她居然一點也不曾發覺。
閒雲居士終於到了。
他隻怪自己到得太遲了,他一來便看到弟子倒在血泊中的模樣——他第一次對拭月生出他自己也無法想象的怒火。
“姑娘,這些日子一定是你護著逸兒。”
閒雲居士向著月遙微微笑道“老夫還有一事相托,請你將逸兒帶到此地。”
閒雲居士揮袖射出一物,直直地飛向月遙——正是當日他親手交給傅瀟的那卷牛皮紙,也正是傅瀟夫妻二人如今藏身的秘密之地。
拭月眼色一冷,手中那柄銀緞劍便像蛇信般向牛皮紙卷去——但她乍一出手,閒雲居士已離地而起,縱身飛向拭月時,飛焰刀與镔鐵短劍已同時出鞘!
“陸景雲,你果然要對我出手了麼!”
拭月一聲厲叱,手中的軟劍隻往地上這麼飛快地連挑數下,那被用作地磚而填在地上的五塊巨石頓時破土而出,飛上半空後又紛紛砸向閒雲居士!
閒雲居士似對這幾塊巨石視若無睹,隻等那些巨石將要觸及他衣衫時,他忽然臨空用出了那神妙的身法!
石塊之間隻要尚有縫隙,就沒有穿不過去的風,而閒雲居士就是這陣風。
但當他穿過石縫時,拭月手上的銀緞劍已等他多時——拭月先以這四兩撥千斤的功夫連挑數塊巨石遮掩閒雲居士的視線,當閒雲居士現身之時,她這一劍已蓄勢已久,至逼閒雲居士麵門!
閒雲居士又豈料不到這一著,麵向這迎麵而來的一劍,他隻將镔鐵短劍向上輕輕一點——隻聽“叮”一聲響,整柄銀緞劍像是被扯住了韁繩的馬一般忽然止住,而劍身也猛烈顫抖起來!
拭月虎口一痛,即刻以左掌按住右腕,發勁一吐,手上的銀緞劍不止恢複如初,還在頃刻間狂舞起來。
劍氣四揚,如同刮起了一陣颶風,院中即刻飛沙走石,如照明的蠟燭與夏逸本坐著的躺椅這樣的輕物皆是散落四處。
“姑娘,逸兒便托付於你了!”
閒雲居士沉聲喝罷,便縱身撲入那颶風的風眼。
“師父,日後弟子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月遙俯身將夏逸整個人托在了身上,飛身便向後山馳去。
“風眼”之中正是一場凶險萬分的激戰,閒雲居士與拭月都是抽不得空隙說話的,刀劍往來之際,風暴越發猛烈。
隨著二人一邊遊鬥,這陣由刀風與劍氣編織的“颶風”也席卷了這座宅邸。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門窗桌椅儘如紙片般破碎,那本保存著一屋珍藏佳釀的酒窖也在彈指間垮塌,當一地的酒水與零落的燭火相遇時,熊熊烈火燃起!
拭月不願收手,她心中的怒火正如同這四周的凶猛火焰,她此刻更為確定閒雲居士已是墮入魔道,憤怒之中還有著萬分的痛惜——她當年也必然真的愛過,所以她此時更恨!愛之深,恨之切,手上的劍招更為淩厲!
閒雲居士不能收手,他知道拭月已斷去了他解釋的機會,他也知道自己無法澆滅拭月心中的怒火。
他隻是感概於一場舊情居然落到刀劍相向的結局,心中生出無儘的悲痛——或許他隻有一死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但夏逸還沒有得到安全,他也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徒孫出世,他不能就這樣死去。
拭月不願收手,閒雲居士不能收手。
是以,任那衝天之火肆虐,“颶風”卻越刮越急。
風愈急,火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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