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姨歡笑道“夏逸,這可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不夠了。”
戲姨笑了,思緣卻笑不出來了——這兩個人本是陪她上街來玩的,現在卻好像忘了她,隻說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還不停提起她最討厭的酒。
思緣還有一隻手沒有被戲姨握著,這隻小手握著了一個小拳,輕輕砸在了師叔的腦袋上。
師叔仰頭道“思緣,你是不是累了?”
戲姨目中帶著鄙夷,白了師叔一眼,可她看向思緣時又慈愛地笑道“思緣等著,戲姨去給你買豆漿喝。”
夜已深。
思緣躺在床上,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師叔。
自從思緣三歲之後,她就從虞三姑那兒搬了出來,睡回了師叔的屋子。
師叔也在床上,但他並不是躺著的,而是靠在床上。
思緣記得師叔從來不是躺著睡覺的,他睡著時也是靠在床上,而且他的右手就是在睡著時也一直握著刀。
思緣呼喚道“師叔,你睡了麼?”
師叔道“沒有。”
思緣道“思緣今天好開心。”
師叔好像笑了“那便好。”
思緣又道“師叔,思緣的娘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不是她第一次問這個問題,師叔也不是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
師叔沉吟道“她是一個勇敢的女人,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思緣道“是不是就和戲姨一樣?”
師叔道“不太一樣。”
思緣道“哪裡不一樣?”
師叔道“你的娘親比大小姐更美麗,也比大小姐更愛你。”
思緣道“師叔是不是也和思緣的爹一樣喜歡思緣的娘親?”
師叔道“是的。”
思緣眨了一下眼睛,道“那麼思緣的爹為什麼不是師叔?”
師叔這一次是真的笑了“這是兩種不同的喜歡。”
思緣道“不同?哪裡不同?”
師叔道“你爹對你娘親是的喜歡是摯愛,而師叔對你娘親的喜歡是敬重。”
思緣搖了搖頭“思緣不懂。”
師叔摸了摸她的頭“你長大以後會懂的。”
思緣又眨了一下眼睛,道“思緣什麼時候可以長大?長大以後又會在哪裡?還是在幽悰小閣嗎?”
小孩子總是會有很多的問題,而且他們的問題總是很跳躍。
你若要回答他們問的每一個問題,那麼你一定要有很好的耐心。
師叔回答不了她的問題,他隻是反問道“思緣想要什麼時候長大?長大以後又想去哪裡?”
思緣雀躍地說道“思緣想快點長大,越快越好!不過思緣不想去哪裡,思緣隻想待在幽悰小閣!”
師叔道“你喜歡這裡?”
思緣點了點頭,道“喜歡!”
師叔微微歎了口氣,他的歎息有些沉重,其中既有感慨也有欣慰。
思緣撅著嘴道“是不是思緣長大以後就不能待在幽悰小閣了?”
師叔道“不……思緣若是喜歡這裡,咱們就一直在這裡待下去。”
思緣拍手道“好!思緣喜歡這裡,喜歡師叔,也喜歡戲姨!”
師叔道“你還有沒有問題要問了?”
思緣想了想,說道“好像沒了。”
師叔道“那你是不是該睡覺了?”
思緣笑著閉上了眼“好,思緣睡覺了!”
晨光熹微。
灰暗的沙灘被這幾縷陽光這麼一照,居然又變成了乳白色。
太陽與沙灘就好像是一對好朋友,它們陪伴了彼此無數個日夜。
太陽已習慣了自己每日落下時,有沙灘目送它離去,沙灘也已習慣了太陽在每一天的清晨將它從沉睡中喚醒。
直到最近這四年,這情況終於發生了改變——有一個人每日都會在在天色還是漆黑之時便來到沙灘上,他居然來的比那東升的旭日都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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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一日都會來沙灘上,風雨無阻——他來沙灘上乾什麼?
他有時會麵朝著大海一動不動,若有所思;他有時會在在沙灘上施展身法與輕功,仿佛一隻翩翩起舞的旗幟;他最多的時候還是在舞刀,他的刀本來很快,但這兩年來卻越來越慢了,而那深藏在在招式中的仇恨又越來越濃——他的刀法進境了,他也蛻變了。
陽光已普照整片大海,沙灘也從乳白色變成了明黃色。
夏逸吐出一口濁氣,收刀歸鞘。
他和當頭的明日與腳下的沙灘一樣,也已習慣了每日晨間與深夜的練習。
他能這樣堅持四年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本是一個不睡到日上三竿絕對下不了床的懶人,就是殺了他也起不來。
他當然不是沒有早起過,假如他的心中有煩心的事或是他那一天正巧失眠,那麼他是絕對沒法在床上繼續待下去的。
這四年來,他很少能睡好,他總是會在半夜裡驚醒,也總是在天還沒亮時就下了床。
因為他心裡有一團火,這團火已經燒了四年,灼燒著他的心,也灼燒著他的靈魂。
這團火令他突飛猛進,也令他夜不能寐——這真是一種令人心痛的蛻變。
夏逸打了三桶涼水,將自己仔細地洗涮了一遍後,又穿上衣、係上刀,去鐵匠鋪找袁潤方吃了一頓早飯。
早飯這種東西本和他無緣,就像“自律”和“夏逸”好像也是一對反義詞。
可他現在每天都吃早飯,而“夏逸”好像就代表著“自律”。
世事都是會改變的,人也是會改變的。
夏逸已入獨尊門四年,而他在三年前已獲得了慕容楚荒的信任,是以他也獲得了一支短笛——一支可以讓他通過獨尊門總舵前的那條地下河流的短笛。
山道已到了儘頭,木屋又出在夏逸眼前。
夏逸微微動容,他每次來時,慕容楚荒都坐在山道上發呆,可今日他不僅沒有見到慕容楚荒的身影,甚至連半個活人的氣息也感受不到。
夏逸走到一間木屋門前,輕輕推開了這扇門——門是開著的,這扇門果然沒有拴上,屋裡也果然空無一人。
這是一間臥室,小而簡樸,夏逸一眼已將整間臥室收入眼底——窗前的木桌雖然舊了,卻沒有沾灰;桌上的茶水雖然涼了,卻沒有隔夜。
夏逸確定這屋子裡一定待過人,至少在他來之前一定有人坐在桌前喝茶。
這個人會是誰?是不是慕容楚荒?
夏逸一臉凝重,似乎已陷入沉思——但他的右手卻在腰間!握著刀!
殺氣!
不止夏逸身上散發著殺氣,屋裡還有另一個人殺氣。
這個人的殺氣遠比夏逸更強烈,在夏逸察覺這個人的殺意時,他的殺氣已籠罩了整間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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